三 判断一份日记的史料价值,主要看记录的事迹是否真实,如果记录的事实为其他书籍所失载或违避,日记却能有所反映,而反映的又较可信,那就史料价值较高了。 从《诡谋直记》来说,它“直记”的“诡谋”,主要是政变前夕改良派的“围园密谋”。 “围园密谋”,过去不是没有记载,只是记述简略,未详真实。如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四日宣布康有为罪状的“上谕”中说: 乃不意主事康有为首倡邪说,惑世诬民,而宵小之徒,群相附和,乘变法之际,阴行其乱法之谋,包藏祸心,潜图不轨,前日竟有纠约乱党谋围颐和园,劫制皇太后,隐害朕躬之事,幸经觉察,立破奸谋(注:《德宗景皇帝实录》卷四三七第四页。)。 袁世凯在《戊戌日记》载八月初三晚谭嗣同到法华寺劝袁“勤王”,请: 迅速载袁某部兵入京,派一半围颐和园,一半守宫,大事可定……因诘以“围颐和园欲何为?”谭云:“不除此老朽,国不能保,此事在我,公不必问”(注:袁世凯:《戊戌日记》,见中国史学会《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戊戍变法》第一册第550-551页。)。 袁世凯所记,虽与“上谕”有出入,但他们都提到“围园密谋”。 至于参加“密谋”的康、梁,虽然此后讳言其事,但他们在政变不久还曾言之。如《康南海自编年谱》光绪二十四年记:当他们接到光绪“朕位几不保”的“密诏”后,“乃属谭复生入袁世凯所寓,说袁勤王,率死士数百扶上,登午门而杀荣禄,除旧党”。后来“知袁不能举兵,扶上清君侧,无如何,乃决行”(注:《康南海自编年谱》“光绪二十四年,中国史学会《戊戌变法》第四册第161页。)。 梁启超在政变后出逃日本,夏历十一月十一日创办《清议报》,发表《戊戌政变记》。在第四册《谭嗣同传》记谭嗣同夜访袁世凯,虽没有“围园”词句,但有这样的词句:谭“又以手自抚其颈曰:苟不欲救,请至颐和园首仆而杀仆,可以得富贵也”。“至颐和园”,即至慈禧处,是以颐和园指慈禧的。谭嗣同还说:“保护圣主,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指挥若定,不世之变也”(注:梁启超:《戊戌政变记》第五篇《谭嗣同传》,《清议报》第四册,光绪二十四年第十二月十一日出版。)。要“复大权,清君侧,肃宫廷”,当然要对颐和园下手。 其实,“自兴中会以迄同盟会大小数十役,什九与闻其事”,民国成立后,出长临时稽勋局的冯自由也曾谈到“围园”。他说毕永年入京后,“嗣同引见康有为,有为方交欢直隶按察使袁世凯,有兵围颐和园,擒杀清西后之阴谋,以司令艰于人选,知永年为会党好手,遂欲委以重任,使领兵围园,便宜行事”(注:冯自由:《毕永年削发记》,见《革命逸史》初集。)。提到“围园”,所言与《诡谋直记》略同。 再则,政变后流亡日本,和康、梁有联系的王熙,也提到“围园”,并为《梁任公年谱长编》所引,加以评语: 围禁颐和园的事,南海和先生(按指梁启超--引者)都否认其事,惟王小航先生言之凿凿。按王氏是当时新党之一,与南海是同年,交极厚,所以他说的话应当是靠得住的,现在把他那段批注抄录在下面:“围禁慈禧之谋,蓄之已久,南海因言用兵力夺权之计,余已再三面驳,故又令他人言之,以全颜面,然深信此诤友必不泄也。六日的政变是不是因为袁项城泄露了密谋才爆发的,现在还不能确定,同时假定是他泄露的话,他在京师泄露的,还是在天津泄露的,或是两处都泄露了,也不能说一定。不过我们据各种材料的研究,知道他在初三日便从谭复生的口里听到南海的全部计划,西后以初四日酉刻还宫,初五日德宗在召见袁氏以外,还延见日前总理大臣伊滕博文,袁氏以上午返津,当日晚事件爆发了(注:《梁任公年谱长编》:“光绪二十四年戊戌”,台湾世界书局1962年版第70页。)。 王小航,即王照。王照除在上引《方家园杂泳纪事》的自注说到“围园”外,早在政变发生流亡日本时和犬养毅(木堂)的笔谈中即言其事: 另谕康有为只令其逮往上海,以待他日再用,无令其举动之文也。而梁启超、谭嗣同于初三夜往见袁,劝其围太后,袁不允,非不忠于其君也,力不足也。而梁、谭等书生不知兵事之难,反谓袁不忠,彼等令袁围太后之语,皇上亦不知,以致有八月初六日之变。(注:王照:《关于戊戌政变之新史料》,天津《大公报》1936年7月20日《史地周刊》,见中国史学会《戊戌变法》第四册第332-3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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