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谭等”,误,夜访袁世凯,只有谭嗣同,王照没有亲历,故误记。政变发生,王照逃亡日本与“康、梁同逃共居”,访问过大隈内阁文相犬养毅,如今日本冈山县乡土文化财团还藏有康有为、梁启超、毕永年、王照等的笔谈(注:见拙撰《乘桴新获》399-407页,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他们还共同具名致函伊藤博文、林权助以及大隈重信。在《致伊藤博文、林权助信》中,历言光绪“圣德”:“览奏章每日动十数万言,每隔数日,必亲诣颐和园女后前请安,或在瀛秀门跪迎跪送,此岂有病之人所能耶?”“望与英、法诸国公使商议,连署请见女后,或致书总署,揭破其欲弑寡君之阴谋,诘问其幽囚寡君之何故”(注:梁启超、王照:《致伊藤博文、林权助》,见《见伊藤博文关系文书》八《外国人书简》七八,发于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二日,〈明治三十一年八月二十七日〉,收入拙撰《乘桴新获》第640-642页。)。《致大隈重信书》洋洋数千言,以为慈禧和后党“一意求俄人保护,甘心为奴隶,但求北京之无事,颐和园之安全,虽尽割全国之膏腴,尽弃全国之利益,亦所不惜”,而“我皇上之英明仁厚,真旷古所罕有”,“盖二十年来腐朽之政府,皆西后所造成,而外人不知者,以为一切政策,出于皇上,故其恶名嫁于皇上,此实不白之奇冤也”。“大患既迫于外,则亦不能不借支邦之力以抵御之,此启超所以不能不为奏庭之哭,呼将伯之助,而深有望于同州同文同种之大日本也”(注:梁启超、王照:《致大隈重信书》见日本外务省档案《各国内政关系杂纂》支那之部《光绪二十四年政变之袁世凯之免官》中《清人梁启超、王照,大隈伯上书之井志贺参与官卜梁启超卜,笔谈》编号500282-500309共十八叶,手迹,另附日文译本,《日本外交文书》第三十卷第一册第698-705页曾辑入,但有误,收入《乘桴新获》第642-648页。)。 这两封信,前者发于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二日,后者写于九月十二日,相差一个月,都由梁启超、王照共同署名,可知他们政变发生逃亡日本后,至少在九月十二日前同在一起,共同奔走,鼓吹“勤王求救”。“围园”之事,也可能隐有所闻。 那么,“围园”之谋既有所议,康、梁为何后来要讳言其事,避而不谈呢?康、梁这时竭力从事“去外国求救”、“奉诏求救”,为了表示“奉诏”,把光绪的密诏改易;为了“去外国求救”,所以在日本运动伊藤博文、大隈重信、犬养毅,此后还奔赴英国。梁启超、王照在《致大隈重信》书中,分析“此次政变之原因,约有四端:一曰帝与后之争;二曰新与旧之争,三曰满与汉之争,四曰英与露之争。然要而论之,实则只有两派而已。盖我皇上之主义,在开新用汉人,联日、英以图自立;西后之主义,在守旧用满人,联露西以求保护。故综此四端,实为帝、后两派而已”。 他将政变归结为“帝、后两派”之争,从而在《清议报》上除发表《论八月之变乃废立而非训政》(注:见《清议报》第一册“本馆论说”,光绪二十四年十一月十一日出版。)等论文和该报首先登载的《戊戌政变记》上指斥慈禧外,又在《戊戌政变记》中列上《光绪圣德记》专章(注:见《清议报》第九册、第十册光绪二十五年二月十一日,二月二十一日出版。),列了十五项“圣德”,即“上舍位忘身而变法”、“新政皆无人辅佐而独断”、“群僚士民皆许上书”、“豁达大度”、“日昃新政”、“求才若渴”、“破格用人”、“明罚敕法”、“用人不惑”、“从善如流”、“俭德谨行”、“好学强记”、“养晦潜藏”、“特善外交”、“爱民忘位”。“围园”,岂非有损光绪“圣德”。在传统思想的影响下,“以子攻母”,是大逆不道的,尽管他们过去确有此议,如今却只能讳言其事。况且,他们在政变危急时并没有告诉光绪。“围园”如果公开承认,那将变成康有为等改良派“发动”政变而不是慈禧发动了,又怎能再“去外国求救”。因此,“围园”当时虽确有此谋,康、梁却只能支吾其辞,讳而不谈。 四 毕永年究竟是什么时候写《诡谋直记》的?是戊戌当时的日记,还是后来的追述?如果是后来的追述,是否还有史料价值。 过去在阅读《诡谋直记》时,对毕永年在《直记》中自称为“仆”,有过怀疑,如他在七月二十九日记康有为以“平山周乃孙党也,且责仆不应并约四人”。八月初一日记“康即赴身命仆随往其室”。“仆曰:‘仆一人在袁幕中”。初二日记:“仆曰:‘非拖泥带水也,先生欲用我,须与我言明办法”,“仆乃将日中与广仁所言告康”。初三日记,“仆曰:‘我久知之,彼欲使我为成济也’”。初四日记:“仆不愿同罹斯难,请即辞出南海馆而寓他处”。初五日记:“天甫明,仆即往南海馆探之”。差不多每天的自称都用“仆”,文中有时有“我”,为什么又屡屡自称为“仆”,这在一般日记中似难见到,倒像是专门写给别人看的。 最近看到房德邻同志的《维新派“围园”密谋》考,他经过认真考虑用较大的篇幅考核了“《诡谋直记》将维新派兵围颐和园的密谋推前到八月初一日以前,这与当时的形势和维新派的活动不相符合,康有为等兵围颐和园的密谋实出于八月初三日紧急无待之时”。房同志的结论是很有见地的,如果是当时的“直记”,又为何将时日误系?所以房同志说:“从《诡谋直记》的内容看,它可能写于戊戌变法后毕永年与康有为等发生分歧之时”。 《诡谋直记》写于“戊戌变法后”,是否它就没有史料价值呢?不是。评价某一史料的价值,不能单看它是“追述”还是当时日记,而是看它是否提供了史料,这些史料是否有参考价值。如上述袁世凯的《戊戌日记》直到1926年才由《申报》连载,说是“得自苏州张仲仁(一)者,距离戊戌二十九年,能说是袁世凯当时所记后来又不修缮吗?有的日记即使是当时所记,后来又因政治上或其他原因略作修缮,如《翁文恭公日记》在政变后把对谭嗣同的评价由原来的“杰出”改为“桀傲”。这都没有影响《日记》的史料价值。只是在阅读之际,多予饾饤,以便发覆,而明真相。 《诡谋直记》来源有据,记有“围园”的具体事迹,是具有史料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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