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进一步来说,笔者认为孟凡人先生所说的,楼兰城是在两汉之际才出现的,其命名是"城本湖名"这一说法也是不能成立的。 既然如孟凡人先生所说,"由于牢兰海是鄯善境内最大的集水中心,其南北两岸自古以来又是重要的交通门户,因而牢兰海在古代鄯善人心目中必然占有很高的地位……当位于牢兰海旁的楼兰城兴起之后,城本湖名亦顺理成章",那么,如孟凡人先生所说的,早就存在的"位于楼兰国东北边境的重镇"的LK古城,与楼兰城相比,位于罗布泊更近,而且是正对着罗布泊的中部,既然"城本湖名",那么,LK城更有理由用"楼兰"来命名。"楼兰"一名何必要留给在两汉之际才出现的这座城市来命名呢? 笔者认为,"楼兰"一名若如孟凡人先生所说的是古代罗布泊的湖名。也就是说,楼兰城的名称如果是用湖名来命名的,那么后来在李柏文书中又称楼兰城(LA)为"海头",显然是没有必要的,而且,湖名与"海头"也是不同义的,也是很矛盾的,也就是说,既然有一个"楼兰"这个湖名来称呼这座城市,那么,为什么又称其为"海头"呢?对一个城市不可能同时用两个互相矛盾的名称来称呼。据此,我们认为,楼兰一名最早很可能不是湖名,而是先有国名和城名,然后才有"牢兰海"一名。在古代汉文史籍中,最早的罗布泊的名称,在"山海经"中记载为"泑泽",在《史记·大宛列传》中记载为"盐泽",在《汉书·西域传》中记载为"蒲昌海",都不见用"楼兰"称呼古罗布泊,因此,笔者认为,"牢兰海"一名,应当晚于楼兰国和楼兰城名称的出现时间。 《汉书·西域传》记载,西汉时期,塔里木盆地的诸多"城国"中,国名与国王所居住的都城名称一致的有许多,如:且未国,王治且未城;精绝国,王治精绝城;扜弥国,王治扜弥城;皮山国,王治皮山城;乌秅国,王治乌秅城;莎车国,王治莎车城;疏勒国,王治疏勒城;尉头国,王治尉头谷"等。这一记载为我们判断楼兰城是在元凤四年楼兰国改名为鄯善国之前就已存在的又一个根据。这些城名与国名一致的都城,虽然国名后来不存在了,但城名仍有许多保存下来。然而,这些保留和原先国名一致的城名,没有一个是在国名废弃后经很长时间又用原先的国名来命名城名的,都是出现的时间很早,我们可以把这一情况视为普遍规律。因此,若如孟凡人先生所认为那样,楼兰城是在楼兰国改名后又经很长时间才出现的,而且又用原先的楼兰国命名,显然是和《汉书·西域传》记载的具有普遍的规律性的情况相违背。 除了上述理由,在LA遗址以及附近地区发现的大量石器时代的遗物,也表明LA遗址不是在两汉之际才出现的,而是在西汉以前很早就出现,表明该遗址有悠久历史。这些石器时代的遗物有:斯坦因采集的大量石器,近10多年来新疆考古所(包括侯灿先生)在此又采集到大量石器。特别值得提一下的是,1979年12月笔者和新疆考古所的诸多同仁一起考察楼兰古城,同去的艾尔肯同志在LA古城遗址附近捡到一个很精制的白玉磨制的石斧。此石斧的精制,表明它不是作为工具使用,而是作为早期楼兰国的祭祀或庆典使用的器物。这也为LA曾是楼兰国的政治中心提供了证据。 三、楼兰城产生与存在的地理基础 笔者认为,楼兰城的历史应当很早。这与其所在的地理环境与地理位置有密切关系。 罗布泊西北侧地区由于其相对较优越的地理环境和地理位置,一直是楼兰国的政治中心。 古代塔里木河-孔雀河下游,在罗布泊的西侧形成面积广阔的三角洲,并分出许多岔流。今天从卫星图片上仍可以清楚看到在干枯的罗布泊西北侧,孔雀河干河道的尾部,有若干条古河道分布,即是古代罗布泊西北侧的这个小三角洲上的诸多岔流。古代塔里木河-孔雀河尾端小三角洲的形成。由于塔里木河含沙量很高,而且水量变化也大,夏季水量暴涨,含沙量又高,就在尾部分成若干岔流。形成小三角洲,就象黄河和长江的三角洲。古代罗布泊西北部的这个小三角洲,相对于干旱的塔里木盆地来说,这里由于塔里木河一孔雀河带来丰沛的水资源,经由诸多岔流注入罗布泊中。沿着这些岔流的两侧,便有可能生长着茂密的胡杨树、红柳、芦苇以及各种草本植物。据侯灿先生的报导,在楼兰古城遗址南面的古河道两侧,分布着大面积的枯死胡杨林③。这个小三角洲为从事农业和畜牧业生产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另外,位于罗布泊西侧的塔里木河下游,还有一个大三角洲。它的北侧达库鲁克塔格山脉的南缘,它的南侧达阿尔金山北侧山前冲积扇的前缘,今若羌的北面。这个大冲积扇也是古代塔里木河-孔雀河下游频繁改道和泛滥形成的。今天在卫星图像上也可看到许多古河道。《汉书·西域传》记载,"鄯善国……多葭苇、柽柳、胡桐、白草。"葭苇即芦苇,包括高芦苇和矮芦苇,胡桐即胡杨树,为高乔木,生长于河流两侧。形成"荒漠河岸林",柽柳即为红柳,为灌木,适应性很强,能生长于盐碱化程度很高与地下水位很深的地方。《汉书·西域传》所记载的这一情况,应当是罗布泊西侧塔里木河-孔雀河下游大三角洲地区的景观。《汉书·西域传》将古代的罗布泊称为蒲昌海,就可能是因它的周围生长很多芦苇而得名。据斯坦因在《亚洲腹地》一书中的叙述,在罗布泊西侧地区,有枯死的芦苇根分布的地方很多。这些都是有力的证据,表明《汉书·西域传》所记载的"鄯善……多葭苇、柽柳、胡桐、白草",就是罗布泊西侧塔里木河-孔雀河下游三角洲地区的自然景观。现代塔里木河下游地区也分布着大片有胡杨、红柳、芦苇等植物构成的天然植被。而在阿尔金山北侧的若羌地区,没有如塔里木河和孔雀河这样的大河,从阿尔金山流出来的若羌河,是一条比塔里木河小得多的河流,在它的两侧不可能形成大面积的"葭苇、胡桐、柽柳、白草"的天然植被。而《汉书·西域传》所记述的鄯善国"民随畜牧逐水草,有驴马,多橐它"也应当是描写罗布泊西侧的塔里木河-孔雀河三角洲地区人民的情况。因为位于阿尔金山北侧若羌地区绿洲的面积很小,没有足够的空间供人们"随畜牧逐水草"。因此,可以认为,在楼兰国时期,罗布泊西侧的古代塔里木河-孔雀河大三角洲地区地位非常重要,是楼兰国居民和经济的主要分布区。甚至到鄯善国时期,罗布泊西侧的塔里木河-孔雀河大三角洲也是其重要的居住区和经济区。因此,古代罗布泊地区地位很重要,有其一定的地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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