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观应是晚清商人出身的改革思想家。他在同光年间,“目击时艰”、“愤彼族之要求,惜中朝之失策”,在积极从事“商战”实践的同时,著文呼吁“救时”,阐陈“自强之道”。[1](p.63,p.233)先后著为《救时揭要》、《易言》和《盛世危言》。“又出其余力为诗歌”,“直记时事”,“寓意规谏”,抒发“救时共发愤,变法尤宜速”的心声。[2](pp.1243-1316)他的诗歌在戊戌(1898)年间刊刻有《罗浮待鹤山人诗草》一卷,到宣统元年(1909年)增订为两卷。本文谨对《罗浮待鹤山人诗草》戊戌本(以下简称《诗草》)中的有关吟咏进行议析,以期丰富对郑观应戊戌维新时期变法自强思想的认识。 一、“危急存亡秋,变法宜决断” 识时务者为俊杰。郑观应在《诗草》中多次使用“变法”、“自强”和“变法自强”等述语,如咏称“变法求俊杰”、“变法分缓急”、“变法尤宜速”、“堪羡东瀛能变法”、“中国果能急变法”、“急宜变法图自强”、“变法自强资启沃”等。[2](pp.1306-1328)郑观应在诗歌中凸显其变法自强思想,是与他对晚清时局的正确认识和把握分不开的。 鸦片战争后,中国社会性质和中外关系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此后,特别是洋务运动兴起后,中国官员和士人中的有识之士认定中国所面临的是一场“古今之变局”,“几千年未有之变局”。(注:近代中国面临一场“古今之变局”的提法,最早见于黄钧宰、徐继畲19世纪40年代后期的著述。但对这种认识加以阐发,形成一种系统的时局观,则是在洋务运动中。参见刘学照:《论洋务思潮》,《历史研究》1986年第3期。)并用一种“春秋战国”说诠释这场变局的特征。(注:冯桂芬在1861年写成的《校邠庐抗议》中说:“今海外诸夷,一春秋时之列国也,不特形势同,即风气亦相近焉”。随后,张斯桂在 《万国公法序》中也“以春秋列国比欧洲”。)历史表明,“‘古今之变局’论先后成为洋务派和维新派反对封建顽固派的‘不变’论的思想武器”。[3]郑观应如同许多洋务论者和维新论者们一样,也用“古今之变局”论和“春秋战国”说的历史观和时局观作为亟言“就法宜决断”的依据。(注:郑观应在《易言》和《盛世危言》中多次作这样的论述,如:“方今俄与英、美、普、法、澳、日诸国,争逐海上,何殊战国七雄”、“尤属古今之变局”、“此乃中国一大变局”、“诚历代未经之变局”、“乃中国非常之变局”、“此诚中国非常之变局”、“乃数千年未有之变局”等,见上册,第66、114、125、132、178、391、237页。)甲午战后、特别是胶州湾事件后,郑观应在诗歌中一再表露对“国势危蹙”的忧愤,如在《与西客谈时事志感》中有这样的诗句: “群雄各觊觎,权利暗侵夺。俄德窥北辕,法日界南辙。英复图中央,围棋布子密。或借港泊船,或租地筑室。……虎视兼狼吞,海疆终决裂。奋笔作此诗,字字含泪血。”[2](p.1295) 他为了立论变法自强的急迫性,一再在吟咏中显露“春秋战国”说的时局观。如他在《答英国广学会董李提摩太及世爵贝思福论中外时事》中咏称:“群雄共逐中原鹿,连衡合从阴谋伏’,“各国纷纷悉效尤,就迁世事感陵谷”。[2](p.1319)在《答日本小田切总领事亚细亚协会歌》中吟咏道:“群雄兀峙五大洲,南争北战如春秋。……俄若强秦肆兼并,英为东帝同齐侯。……中华贫弱莫并驾,奄奄日蹙成西周。……连横合从得休息,散从离衡兴戈矛”。[2](p.1313)他对中华“贫弱”得像“奄奄”“西周”一样不胜杞忧。他在《感时即事上盛杏荪太常》中再次表达对时局的忧心忡忡:“中东肇衅后,国势尤疲癃。……自失胶州澳,咸知国虚空。海口争割据,瓜分兴更浓”。他认为处此危局下,应该效法春秋战国时连横合纵的办法:“亟联日、英、美,变法挽颓风”。[2[(p.1327)这种主张变法并与英、美、日结盟的吟咏与当时一些维新派人士和帝党官员的看法大致相同。 言为心声。郑观应所以在甲午战后的吟什中凸显“古今之变局”论和“春秋战国”说,都是为了表达担心“国势日蹙”的忧患意识,都是为了宣释“危急存亡秋,变法宜决断”的心声。[2](p.1315)郑观应的这种变法救亡思想一再在诗歌中得到反映。如,《赠日本驻沪小田切总领事论时事歌并序》:“邻邦虎视而鹰瞵,迫欲瓜分肆饕餮。急宜变法图自强,痛除浮华务笃实。……中国果能急变法,免使强邻恣侵割”;《时事感怀》:“惊闻西士筹分策,欲割东方据要津。……势如一线悬危卵(日本伊相云中国现在情形,势如一线悬危卵),转弱为强在得人”;《上孙燮臣师相邓小赤师帅论时事》:“此时沧海正横流,蚕食何堪竞效尤。莫再因循须奋愤,维新国事共绸缪”;《书愤》:“昏昏醉梦者,疾呼宜警觉。救时共发愤,变法尤宜速”。[2](pp.1306-1321)由此可见,在甲午战后维新运动日益兴起的时候,郑观应不仅用《盛世危言》为维新变法潮流推波助澜,而且也用众多的感时即事的吟咏为变法救亡呐喊。(注:《盛世危言》五卷本于1894年春(4月)出刻本,同年秋冬又两次出排印本。1895年4月《马关条约》订立后,由江苏藩司邓华熙进呈光绪帝。饬总署刷印两千部,分送臣工阅看。1896年秋,《盛世危言》增订为十四卷本。协办大学士翁同龢和礼部尚书孙家鼐又先后向光绪帝推荐,以后又十多次印刷。《罗浮待鹤山人诗草》在戊戌年间付印前,郑观应曾将手写本附呈孙家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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