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于一八四八年欧洲革命运动中心的法国革命，是一八三○年“七月革命”的继续。它的任务在于推翻金融贵族的独占统治，实现民主改革，为资本主义的进一步发展扫清道路。在这场革命的大风大浪里，已经形成为独立的政治力量的法国工人阶级，不仅是推翻“七月王朝”的主力军，而且在资产阶级逼迫下，展开了消灭资产阶级制度的伟大战斗。本文试图对法国工人阶级这段探索自身解放的斗争历程略加论述。
    推翻七月王朝，追求社会共和国
    一八三○年，在复辟同反复辟的决战中诞生的“七月王朝”，不过是“剥削法国国民财富的股份公司”。它的十八年统治引起了法国人民的普遍不满。社会阶级矛盾因经济困难而加剧。一八四五年和一八四六年的农业歉收造成了严重饥荒。紧接着一八四七年从英国开始的经济危机又迅速波及法国，工厂纷纷倒闭，大批工人失业。色当、圣德田和加莱的失业工人达三分之二以上；由于铁路停建而被解雇的工人达七十八万人①；其它如卢瓦尔河沿岸矿区、牟罗兹的印刷厂和建筑行业也都大批裁减和开除工人②。布朗基在《法国的工人阶级》中指出，在鲁昂和谢维尔省工人“住宅的房间里根本没有家俱，在肮脏的地上铺着破烂的草垫，全家大小就睡在这破烂的草垫上，或者沙子上”③。连塞纳--瓦兹省的一位官吏也供认不讳地说：“凭良心说德·埃坦监狱的囚徒，在各方面都过着比他们好二十倍的生活”④。被饥饿折磨的工人群众不断掀起罢工浪潮或举行游行示威，反对七月王朝的暴政，立意要建立“社会共和国”和组织劳动。南特市泥瓦工人的罢工斗争持续了达三月之久⑤。工业资产阶级也借工人运动高涨的形势，积极展开了反对金融贵族独揽政权的斗争，胁迫基佐政府改革选举制度，企图以此摆脱金融贵族的专横统治，加强自己在政府中的地位和权力，使国家政权为整个工商业资产阶级利益服务。但是，在一八四七年三月二十六日的立法议会上，拥护基佐政府的多数派否决了资产阶级的改革提案。被激怒的资产阶级反对派便在议会外组织支持选举改革的游行示威。他们在全国各地还以“宴会”为名，举行群众性的政治集会，鼓吹革新运动，得到群众的广泛响应。一八四七年七月七日，在巴黎举行了第一次宴会，参加这次宴会的有八十四名代表和一千二百名客人。此后，政治性的宴会遍及法国，从九月到十月共举行了七十多次宴会，约一万七千人参加⑥。这种独具特色的鼓吹革新的群众运动，竟使路易·菲力浦和基佐内阁惶恐不安，国王路易·菲力浦在一八四七年十二月廿八日的立法议会上亲自发表演说，拒绝改革选举制度，并下令禁止资产阶级反对派预定在一八四八年一月九日在巴黎举行宴会的活动⑦。资产阶级反对派怯于淫威，只得将这次宴会时间延期到二月二十二日举行。恩格斯曾预言：“到那时，恐怕出席改革宴会的那些大人先生们大部分都要躲在自己家中最黑暗的角落里，或者象枯树叶一样在人民的狂风暴雨中四散飘落。”⑧
    一八四八年一月，意大利的巴勒摩地方的人民起义，象电流一样激发了法国人民，唤起了他们的革命热忱，从而出现了一触即发的革命形势。二月二十二日的宴会活动，由于政府的禁止和巴黎工人的奋起，就成为革命暴发的导火线。这天，资产阶级反对派慑于政府的禁令，蜷伏室内，不敢露面，正如恩格斯描述的那样，“一切准备均已就绪，餐厅已布置好，正待客人赴宴。当行动时刻到来时，忽然间，以奥迪隆·巴罗先生为首的左派胆小鬼，和往常一样，怯懦地退却了。”⑨但是工人群众仍照预定的时日，唱着《马赛曲》，高呼“改革万岁！打倒基佐！”的口号，举行了大规模的示威游行⑩。政府随即调兵镇压，工人则构筑街垒进行抵抗。从二十三日清晨起，工人在政府军队的刀抢威逼下奋起还击，展开激烈的巷战，示威转变成武装起义；国民自卫军中的许多士兵拒绝执行弹压命令，公开支持革命，高呼“打倒基佐”。惊恐万状的路易·菲力浦企图“舍车保帅”，罢免宠臣基佐，授命素有自由主义声望的莫尔组阁，以缓和群众的革命情绪。基佐下台的消息传出后，资产阶级反对派认为如愿以偿，大肆宣扬革命已经胜利，准备与七月王朝妥协，共同执政。但是，工人和广大革命群众从切身的体会中认识到“无论莫尔或者基佐，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11），立意要推翻金融贵族的统治，废除王政建立共和，从而抛弃了路易·勃朗“制止流血”的说教。他们坚守街垒，继续战斗。到二十四日晨，巴黎的重要据点就为工人和革命群众占领。革命的惊涛骇浪，使不知所措的国王路易·菲力浦失口自语说：“我已经同意改革，已经同意了！”（12）许多秘密革命团体的领导人和工人阿尔伯等都出来指挥革命行动。革命的人民高呼“打倒路易·菲力浦！”“共和国万岁！”的口号向推勒里宫进攻，路易·菲力浦见大势已去，不及整装就逃往英国。工人群众占领王宫后，把国王的宝座搬到巴士底广场焚毁，表现了废除君主制度争取共和的决心，接着又冲入波旁宫驱散立法议会，粉碎了资产阶级保留立宪君主制的阴谋（他们妄图宣布路易·菲力浦的年幼孙子巴黎伯爵为国王）。七月王朝被推翻了，正如路易·菲力浦逃离推勒里宫前的哀鸣：“和查理十世的下场一样！”（13）
    巴黎的武装工人是推翻七月王朝的决定性力量。恩格斯指出：“这次革命到处都是由工人阶级干的：构筑街垒和流血牺牲的都是工人阶级。”（14）正是工人的街垒斗争使路易·菲力浦的王冠落地，资产阶级的妥协破产。我们完全有理由说，二月革命是一八三四年里昂工人起义的发展，是工人阶级创造性地以街垒战斗夺取政权的胜利。但是，二月革命的胜利果实却又偏偏落到资产阶级手中，这是因为各种矛盾还隐蔽或服从于同金融贵族的斗争与二月革命胜利初出现的“普遍和解”和“博爱”气氛对工人的影响。所以，二月二十四日晚在市政大厦宣布成立的临时政府，不过是反对七月王朝和要求社会革新的“各个不同阶级间的妥协”（15）重要的职务都被资产阶级所窃取。尽管如此，临时政府慑于工人武装和使剥削者望而生畏的街垒，不得不按工人的要求，宣布实行共和制度。但这个共和国决不是工人所追求的“劳动共和国”或“社会共和国”，而是工业资本家与金融贵族的联合统治。可是，工人群众却按自己主观臆想，错把临时政府看成是自己的政府，而“陶醉于共和国的蜜月中”，“企图在资产阶级旁边捍卫自己的利益”（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