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世纪的德国农民战争，曾被马克思称为：“德国历史上最彻底的事件”。①恩格斯说它是：“全部德国历史的转折点”，②是“全部德国历史的轴心”，③并专门为此撰写了《德国农民战争》这部不朽巨作和世界历史名著。列宁也指出：十六世纪德国农民起义和1848年德国革命，在一定程度上取得过共同的经验教训。④显而易见，德国农民战争的历史内容既丰富又极其重要。
    对于德国农民战争史的研究，我国在五十年代后期和六十年代初期，曾围绕着它的性质问题，写过几篇评介性的文章。⑤多年来，史学界关于德国农民战争史的其它问题争议不多。前段时期，我读了戚美尔曼著《伟大的德国农民战争》一书，收获颇大。此书曾被恩格斯赞为“写得很富于现实主义精神的”、“一部最好的资料汇编”。⑥本文拟结合读书心得，不揣浅陋，对德国农民战争史试作一些新的探索。
    一
    关于德国农民战争的起止时间和主要活动地区问题，国内外史学界和教材中的通用提法几乎是一致的，即它爆发于1524—1525年，主要活动在：士瓦本、法兰克尼亚以及图林根与萨克森三个地区。⑦
    我认为：上述时间断限和主要地区的传统论点是值得商榷的。因为，除上述三个地区外，盖斯迈尔领导的提罗尔和萨尔茨堡地区的农民战争，就其规模、性质和作用来看，肯定是德国农民战争的又一个中心地区。这一地区斗争的失败，才能算是大规模的德国农民战争结束的标志。正如恩格斯所指出过的那样，“盖斯迈尔退到威尼斯地区以后，农民战争的最后一幕就告结束了。”⑧总的说来，德国农民战争的年代范围应是1524—1526年。把提罗尔、萨尔茨堡地区的斗争视为德国农民战争结束后的余波显然不妥。
    德国农民战争开始于1524年何时？以什么事件为标志呢？长期以来国内史学界的看法比较一致。大家认为，1524年8月24日（巴托罗缪节日）， 在汉斯·密勒领导下于施图林根伯爵领地爆发的农民起义，是德国农民战争的开端。当时，起义者制作了黑、红、黄三色小旗，开赴莱因河北岸的瓦尔茨胡特城，在这里建立了斗争的据点。该城的革命传教士胡布迈尔是闵采尔的学生和战友。起义迅速蔓延到今巴登北部全境，终于点燃起了农民战争的熊熊烈火。在施图林根起义之前，虽然也曾有过几起武装斗争，如1524年5月26日（圣餐节），在德国东北部福希海姆城爆发的起义；⑨同年6月，在梅明根附近爆发的农民斗争，以及同年7月和8月图尔郜的农民起义等，⑩但是这些起义均未能持续下去，斗争时间短暂，影响小，所以不能称其为德国农民战争的开始。
    德国农民战争结束的标志是什么呢？传统的说法认为：缪尔豪森城的失陷（1525年5月25日）和两天后农民战争领袖闵采尔的壮烈牺牲，是德国农民战争的结束。我觉得这一论点是不确切的。问题的关键，仍在于忽视了萨尔茨堡和提罗尔地区的农民战争。
    萨尔茨堡人民反对该城大主教暴政的斗争由来已久。“1525年春，全境农民和矿工与士瓦本、法兰克尼亚起义和图林根起义同时突然起事，组成农军，……他们和西德农民一样结成一个基督教同盟，并把他们的要求编成条款，而在这里是十四条。”（11）此处的“起义迅速蔓延到大主教区的一切山谷，自发地从萨尔茨堡地区发展到恩斯河（多瑙河的支流）谷，并通过密使继续传入奥地利的五个公爵封地”。（12）苏联研究中世纪德国史的著名专家斯米林院士曾指出：“1525年夏天和秋季，德国一些地区和各支起义队伍的战斗并未停止，在奥地利地区、特别是在提罗尔和萨尔茨堡，领导起义的是闵采尔的学生、很有才干的米夏埃尔·盖斯迈尔，那里的军事行动在1526年仍然继续进行。这里的斗争，同闵采尔的活动直接相关，而且是整个德国农民战争发展的更高阶段。”（13）恩格斯对盖斯迈尔极其称赞，说“他是全部农民首领中唯一具有军事天才的人。”（14）“在1525年末，盖斯迈尔力图恢复农民的军事力量并组建强大的军队。他靠提罗尔和萨尔茨堡的农民和矿工得以组成了革命队伍。农民战争的许多参加者在提罗尔的矿区找到了隐蔽之处。具有非凡才能的统帅盖斯迈尔，在反对奥地利大公、巴伐利亚和士瓦本联盟反动军队的斗争中，善于保存自己的力量。”（15）盖斯迈尔在1525年夏，“是以改革者的面目活动的，迄1526年春，他逐渐成为一个革命者。盖斯迈尔的计划是在提罗尔建立全新的社会和政治制度，这个新的制度对于从萨尔茨堡至阿尔萨斯和从图林根到特伦特的整个革命事业都是至关重要的。”（16）
    提罗尔的起义同德国其它三个地区的起义是密不可分的。“早在1524年末，尤其是在1525年头几个月，再洗礼派已进入提罗尔，而闵采尔派来的密使也在阿迪杰河两岸积极活动，士瓦本农民提出的《十二条款》，在提罗尔的北部和南部，同样引起了强烈的反响。”（17）提罗尔起义过程中，农民军曾建立了临时性的革命政权，“盖斯迈尔作为提罗尔农军总指挥，引导运动同时向几个不同的目标进攻。……各城市的市民委员会和提罗尔城堡指挥部法庭都在他身边。”（18）“起义者们夺取了许多城堡并严厉惩治劣僧，尤其在南部，在艾契（阿迪杰）地区是如此。”（19）在盖斯迈尔及其助手佩斯勒领导下的提罗尔和萨尔茨堡地区的农民战争，影响是深远的。戚美尔曼共用十一章的大量篇幅详述了斗争的始末。（20）他写道：“在许多事情上，提罗尔农民与图林根、法兰克尼亚、士瓦本等地的农民尽管截然不同，可是这里内战规模之大和程度之烈，却跟任何地方一样。”（21）
    根据上述史实，我认为：德国农民战争活动的中心地区应当包括提罗尔和萨尔茨堡地区。戚美尔曼是以“1526年萨尔茨堡农民再次暴动”和“阿尔卑斯山区的结局”等章，作为全书的结尾，以示德国农民战争的结束。（22）斯米林院士在《纪念德国农民战争450年》一文中，也明确写为：“1524—1526年的德国农民战争”，（23）显然包括了提罗尔、萨尔茨堡地区的斗争。
    史实表明，德国农民战争结束于1526年7月。在1526年五、六两个月里，盖斯迈尔“在一系列的漂亮仗里曾接二连三地把巴伐利亚军、奥地利军、士瓦本联盟军和萨尔茨堡大主教雇佣兵都打败了，并且迫使各敌军长久不能汇合。”（24）盖斯迈尔本来准备围攻敌人的据点拉德施塔特，由于遭到优势敌军的包围，他不得不在彼得和保罗节（6月29日）后的礼拜一（7月4日夜）， 率众从阿尔腾马克特老营寨突围撤走，前往威尼斯。7月13日，起义军终于失败， 在塔克森巴赫地区被迫向贵族“宣誓效忠”，遭到残酷的镇压。德国农民战争的大规模战斗便告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