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最后一个问题是：德国农民战争中是否建立过农民革命政权？换言之，在缪尔豪森所建立的政权是什么性质的？情况如何？这是一个并未解决的问题。
    有些同志说，中外封建社会里，在封建生产方式下，农民起义只要建立政权必然是封建政权。其理由是，当时没有农民革命政权所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我认为这一提法值得商榷。农民战争所建立的短暂的地区性的农民革命政权是可能的，而且有过历史例证。1525年，闵采尔领导下的缪尔豪森的农民政权——“永久市政会”，正象1871年在资本主义的法国所建立的无产阶级专政的雏型——巴黎公社一样，确曾存在过。
    下面请看事实。帝国直辖市缪尔豪森是闵采尔的学生普法伊费尔的故乡。普法伊费尔在缪尔豪森城毛纺织工米·科赫、金匠魏斯梅勒和制革匠克罗伊特尔的大力支持下，于1524年12月13日返抵故乡准备武装起义。（50）闵采尔则是在1525年2 月中旬到达缪尔豪森城。（51）在该城，以毛皮匠罗特为首的大批闵采尔思想的信奉者们，都聚集到闵采尔的周围，经过激烈的斗争，在1525年3月17日， 终于建立了起义人民自己的政权——“永久市政会”，（52）这个名称是普法伊费尔命名的。
    应当指出的是，我国某些著述中把闵采尔说成是缪尔豪森城“永久议会”主席，与史实并不符。闵采尔和普法伊费尔对“永久市政会”是有重要影响的，但是他们俩人都没有象梅兰赫顿所捏造的那样，担任过新市政会的主席。“普法伊费尔仍然是圣尼古拉教堂的牧师，闵采尔仍然是圣母院的牧师”；他们的权利仅仅是可以出席“永久市政会”的会议。他们在新市政会开会时几乎每次都出席并指导其工作，“每逢讨论法律的时候，‘永久市政会’都以基督的法律为基础，也就是以圣书中作为基督徒正当行动准绳的那些原则为基础。”（53）当时提出的口号是“建立一个全新的基督教政府”，这一点是做到了。
    德国图林根和萨克森地区的人民群众，在闵采尔与“永久市政会”的领导和指挥下，通过武装斗争夺取了城堡、领主的庄园和修道院。“永久市政会”掌权期间，闵采尔和基督教同盟的许多主张，在缪尔豪森城及其附近地区，都在一定程度上实行了。这里的活动成为各地农民“运动的中心”。“永久市政会”号召人们必须打倒人类恐怖的制造者——封建主。闵采尔等人宣告：“一切财产公有，一切人有同等的劳动义务，一切官厅都应废除”。（54）
    “永久市政会”作为地区性的农民临时革命政权，它的“组织条例后来遗失了，迄今还不知道它的任期是一年还是几年：旧委员是终身任职的，但新委员不是这样。”（55）它在机构方面，“拥有几分民主化的政体，拥有一个处于市民大会控制之下的由普选产生的参议会，拥有一个草草组成的贫民救济机构。”（56）
    “永久市政会”本着原始基督教精神，坚持政治平等和财产公有原则。他们规定：过去贵族、领主同人们订立过的任何契约均作废；没收领主的土地交由农民共同分配。闵采尔把从豪绅那里没收来的粮食、其它食品和衣物等分配给穷人。他本人同起义农民一样只领取一份。他们还把从修道院和贵族那里没收来的重要财物做为公社的集体财产，统一保管起来，准备用它换取军费，购买武器，以抗击封建主的镇压。
    起义的农民军建立政权以后，普法伊费尔主要是从事城内和市辖区的管理工作。而闵采尔则“以缪尔豪森为据点，从这里向四面八方广泛发生影响；他一面同法兰克尼亚和士瓦本保持着密切联系，一面在整个图林根展开活动。”（57）闵采尔向穷苦的农民、城市平民和矿工们发出反抗封建主的号召：“乡间城市要一齐动手，特别是矿场上的工人们和适于此事的好汉们。……上前，上前，趁着火热！不要让你们刀上的血冷了。……将他乒乓打烂，把他的碉楼掀翻，他们存在一天，你们就一天不能脱去惊险。你们若是忍耐他们的统治，上帝的福音也就无从说起了。”（58）
    总之，在德国农民战争的硝烟烈火中，“永久市政会”在局部地区里共存在了两个多月。它执行的是反封建的纲领和政策。它并非封建性政权，确实是农民的革命政权。
    十六世纪波澜壮阔的德国农民战争，席卷了德国全部国土三分之二以上的地区，它表达了贫苦农民，城市平民以及刚刚走上历史舞台的无产者的理想，而正在形成中的资产阶级代表人物也在斗争历程中有过充分的表演。它的历史经验和教训是深刻的，多方面的。《剑桥近代史》等等资产阶级史学著述，长期以来对德国农民战争史的历史内容不仅不重视，而且有意压缩篇幅，贬低它的影响，甚至加以种种诽谤、诬蔑之词。迄今，德国农民战争史中的许多问题尚未展开深入研讨。诸如，怎样理解德国农民战争是“第一号资产阶级革命”？德国农民战争失败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农民起义军缺乏坚强的领导呢？或者“主要是由于最有利害关系的集团即城市市民的不坚决”呢？抑或是“市民阶级的叛变”呢？还有：“德国的分裂割据之加甚与加强是农民战争的主要结果”呢？还是农民战争失败的后果呢？如此等等。其中争论的焦点，有时会触及到对马列主义经典作家个别论点或手稿中的内容如何正确理解的问题。我过去对有关问题谈过一点初步看法。（59）本文又对上述四个问题谈了一些认识和体会。因限于篇幅，未能结合史料将论点充分展开，姑且作为引玉之砖吧！
    注释：
    ①《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一卷，第461页。
    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六卷，第235页。
    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六卷，第264页。
    ④参见《列宁全集》第二十五卷，第19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