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持三尺定河山,四海为家共饮和,虎啸龙吟光世界,太平一统乐如何。”(注:《原道觉世训》。)对于这首诗的作者,有相当一部分人认定为洪秀全,说这是他革命精神的最好写照。但王庆成却提出否定意见,理由是洪秀全对龙的态度向来就是贬斥和仇视的。洪秀全曾亲口说:“近代有怪人诳言东海龙妖发雨,东海龙妖即是‘阎罗妖’的化身。”而“阎罗妖”则是太平天国所崇拜的上帝的对立面,指代满清朝廷。后经东王奏议,洪秀全始将龙分为“宝贝龙”和“妖龙”两种。“宝贝龙”仅限于服饰、器用上的龙,而在这以前也是“概贬为妖”的。对于虎,洪秀全亦无好感,甚至下诏说:“今日五更得梦兆(诏),蒙爷差朕诛虎妖,该死四虎二乌狗,普天欢庆扶天朝。”(注:《太平天国起义记》。)认为打死虎是吉祥好梦。既然如此,洪秀全怎能用“虎啸龙吟”来比喻太平天国军民和太平天国区域的大好形势呢?必为别人假托无疑。 2.因避讳与否发现不合常理而辨伪。 常理,在某种意义上即自然规律或是大家习以为常的,约定俗成的认识。具体到太平天国时期可分为两种情况。一是太平天国辖区内的军民习以为常的,范围小;二是仍处清廷控制下的广大地区民众所以习以为常的。至于太平天国能否以短暂的13年(1851—1864)使辖区内的民众适应某一事物且习以为常,我们可以从下面的例子中找到答案。浙江钱塘人丁葆和的《归里杂诗》有一首说:“叠经兵燹整归帆,故旧重逢絮语喃。不觉草茅忘忌讳,辛开丑好未全芟。”(注:《太平天国文书汇编》卷一,《打死兽梦兆诏》。)说的是在太平天国统治下日久,对于讲求避讳而改制的《天历》习以为常,虽经官军收复,仍不能尽改旧日读法。章炳麟在《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中说:“禹入裸国,被发纹身;墨子入楚,锦衣吹笙,非乐而此也!强迫既久,习与性成……吾闻洪杨之世,人皆蓄发。不及十年,曾左之师摧陷洪氏,复从k3p502.jpg次。是时朋侪相对,但觉纤首锐颠,形状迥异。然则蓄发以久则以蓄发为安;辫发以久,则以辫发为安……不问是非然否,而惟问其所安。”可为佐证。 因避讳改常例的例子很多,比如在《天朝田亩制度》中就有这样的字句:“凡二十五家中所有婚娶弥月喜事,俱用国库,但有限式。”我们也许会产生疑问,在引文中,婚娶与喜事并举是否有讹?其实不然,考太平天国多将“丧事”称为“喜事”。原因有二:一是太平天国认为好人死后升天,而天堂为最高境界,所以把死亡称做喜事;二是太平天国避讳薨、丧等字眼,而要代之以“好字义”。根据这些我们就可以辨伪,那些有“丧、葬”字样出现的太平天国文书就可能是赝品。 3.因避讳与否发现时间与史实的矛盾而辨伪。 陈垣先生在《史讳举例》中,曾指出有“已废不讳例”和“旧讳、新讳例”。这种情况在太平天国依然存在。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不是从头到尾避讳始终,而是或前讳、或后讳。作伪的人如果不是了解详尽,则会造成时间与史实的矛盾从而露出破绽,给我们提供辨伪的线索。 前讳后不讳。如《钦定敬避字样》在“圣”字条下规定:“此条于天父、天兄、天王、幼主外,不得泛用。”在初期确实是这样来执行的,但到太平天国九年干王洪仁玕亲政后,便称天王叫“圣主”,称幼天王为“救世真圣幼主”,称东王为“圣灵”。又援引出一系列如“圣鉴”、“圣训”、“圣旨”、“圣裁”、“圣恩”等字样(注:《庚辛泣杭录》卷十六。)。如果这些字样出现在九年以前,则可判断有伪。 后讳前不讳。如太平天国辛酉十一年五月十六日《万国来朝及敬避字样诏》规定:“改幼主名洪天贵福,见福加点锦添花。”《钦定敬避字样》规定:“福,改做衣旁,或用馥、復、複等字,意近似者代为恩宠等好字意。”福字在辛酉十一年前是不避讳的,如果在此之前就避,则有作伪的嫌疑。其他,诸如韦昌辉、石达开的名字,初期是避讳的,所以燕王秦日昌改名秦日纲,李开芳改名李来芳。但天京事变后,燕王被杀,石达开远征,遂不再避讳。如事变前不讳而事变后仍讳则必然有伪。 4.因避讳与否发现与事实的矛盾而辨伪。 《太平天国野史》记载有一幅所谓“仁慈门”前的对联。仁慈门即太平天国京城九门之一,上联是“独手擎天,重整大明新气象”;下联是“丹心报国,扫除外国旧衣冠”。太平天国虽然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和武装干涉,但并非以“反清复明”为宗旨,这是历史事实。还有一篇所谓《讨满清诏》,开头一句就是“朕祖洪武”,表明了光复明朝的意愿,同样都与太平天国建立一个“公平正直”的世界以实现“天下一家,共享太平”的理想相矛盾,故可以断定有伪。因为当时的三和会具有反清复明思想,之后又有义和团以光复大明为宗旨,所以有人判断可能是他们作伪假托的。 再如,王安定的《求阙弟子记》附有一篇《贼酋名号谱》说,次王洪锦元是洪仁发第八子(即小于洪仁发第七子同王洪k3p503.jpg元),衔系“殿前副总铸宝、顶天扶朝纲、次王显千岁”。这条记载正确不正确呢?吴良祚根据避讳判定有误,理由是“萼”为“哥”的避讳代字,而在太平天国辛酉十一年六月二十八日颁布的《救世真圣幼主诏旨》说:“奉天爷、天爹及爹命,朕诏弟、和表、福表、和元萼、利元萼……锦元萼……及众良臣知之。”即幼主称锦元为“萼”(即哥,兄长),而幼主又大于同王洪k3p503.jpg元,所以洪锦元不可能是次王。后经吴良祚先生考证洪锦元应是“殿前副总铸宝、顶天扶朝纲、偏王显千岁”。 以上我们谈了避讳在太平天国档案史料内外部考订的利用情况,可以说明,避讳对太平天国史料及其编纂的影响,对于太平天国史、近代避讳史、文书史、文献编纂学来说,都有重要意义。 注释: (20)《士阶条例》、《军次实录》、《英杰归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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