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朗热运动性质辨析(3)
当时法国的右翼势力主要是三大派:保王派、波拿巴派和教权派。布朗热对他们无不暗送秋波。早在1887年11月底,他就秘密会见了议会中“右派同盟”的首领马古男爵。马古前属波拿巴派,后归附奥尔良派,是个双料保守派。他认为布朗热的“人民性”可用来为君主派服务,布朗热则看到了保王派有不小的力量,尤其是许多名门大族拥有巨额资金。原先对布朗热因驱逐奥玛尔公爵而抱仇视态度的保王派,终于愿意与其谅解,和他“平行进军”。保王派富孀尤惹斯公爵夫人资助布朗热运动300万法郎(14),伊尔施男爵出资250万(15),从此布朗热运动无经费匮乏之虞。 布朗热也寻求波拿巴派的合作。1888年新年伊始,他化名前往波拿巴派帝位觊觎者热罗姆·拿破仑亲王的流亡地。 会晤持续两天, 从此奠定了双方的新关系。1889年初的选举中,波拿巴派的领导中枢“号召人民中央委员会”支持布朗热为候选人,以示“对政府的可恶的行政和不祥的政策的最强烈抗议”。希望建立独裁政府的波拿巴派右翼由于跟布朗热追求的一致性,成为布朗热主义热烈的拥护者(16)。 布朗热还讨好教权派。他一反前段时期的激进做法,居然在1888年8 月向教权派许诺赞成“信仰自由”,反对“宗教迫害”(17)。1889年3月的图尔讲话, 更公开声称要“抛弃当前共和国的雅各宾传统”,“带给全国宗教的和平”,“建立宽容和开放的政权”(18)。教权派对布朗热的自作多情不以为然,不过觉得“将军是反对政府的最好武器”,因而劝告自己的拥护者在选举时,那怕是“十恶不赦的候选人”,只要反政府,就把票投给他(19)。 这样,布朗热为了左右逢源,不惜抛弃激进面目,毫无政治原则地几乎对所有对立的党派作了矛盾的承诺,终于把利益各不相同甚至敌对的各种集团拼凑到了一起。 波拿巴主义者十分重视动员群众。1848年时,路易-拿破仑为竞选总统化费了大量金钱。他的支持者费尽心机唤起人们对拿破仑传奇的回忆,商店散发铸着路易-拿破仑肖像的纪念章,火柴盒上也印着他的画像,波拿巴派的报纸、小册子和歌曲风行一时(20)。布朗热及其党羽依样画葫芦。1889年初补缺选举,他们光在巴黎的7个区,就刷了150万张标语(21)。当其时,他的各种肖像在全国流传的竟达几千种,甚至扑克牌上、烟灰缸底都有其身姿。歌颂他的歌曲据不完全统计达370首(22)。在大造舆论方面,布朗热跟他的前辈比,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布朗热运动的目的,也完全是对波拿巴的亦步亦趋。法国1848年革命后,路易-拿破仑力主修改宪法,建立强有力的行政权,并限制议会权力。他不放过任何机会贬低议会威信(23)。布朗热同样把矛头直指议会制共和国,公然声称:“当我行动之机到来,我将把议会制的大患连同它所孕育的可怕的脓疮统统消灭。”他的干将戴鲁莱德更直言不讳:“我再也不能容忍代议制共和国了。”(24)1888年3月,布朗热派喉舌《军徽报》提出“解散(议会)、修改(宪法)、(召开)制宪会议”。布朗热运动就围绕这一纲领进行着。布朗热一进入众议院,就猛烈抨击1875年宪法,后来又要求解散议会,为此,还导致与内阁总理决斗。 据布朗热供称,他要建立一个“不是议会制的共和国”,而是“给我们国家一强有力的政府”的政体。实际上就是要建立一个波拿巴式共和国,并向波拿巴式帝国过渡。布朗热运动的司令部“全国反抗共和委员会”在每次选举前夕都反复号召人们拥戴“坚定”、“负责任”的人来执掌政权,其实,就是让法国人民“选择”布朗热上台,实行波拿巴式专政(25)。 布朗热派在补缺选举中特殊策略的运用,也正是波拿巴主义者“直接号召人民”进行全民表决方法的实践。不过,拿破仑和路易-拿破仑都是在掌握全国政权的情况下把它作为跟反对派较量的武器,而布朗热尚未当政,必须创造性地运用它。 当时法国实行名单投票制。在一个选区内,选举人按包括各党候选人在内的名单投票,还允许多重候选人资格。布朗热自退役后,获得了选举权和被选举权。他及其党羽利用这一选举制度,一旦某省补缺,就去竞选,当选后再辞去,伺机参加新的选举。其实质是以选区为单位,逐一逐一地“跟公民直接对话”,最后,多次工作的累计就构成全国性的全民表决。因此,布朗热派这样做的目的不在于进入众议院,而是要把选举本身作为对政府抗议的方式和扩大布朗热影响的有效措施。按布朗热的说法,是要以“多次普选的反复判决”来“证明国家腐败状态引起的反感”(26)。 1888年4月,布朗热先后在多尔多涅和诺尔省当选,初战告捷。8月19日,他在索姆、下夏朗德和诺尔三省补缺选举中同时当选,布朗热派志得意满。次年1 月,布朗热向共和派“传统腹地”巴黎挑战,再获大胜。他满以为全国胜利指日可待,拒绝了部下的政变敦促,寄全部希望于秋季大选时获得多数,合法取得政权。 因此,布朗热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也必然改变。群众舆论由把他看作“雅各宾将军”、“复仇将军”转向把他看成“不满者的代理人”、“对议会的清扫将军”。布朗热运动之所以一度声势浩大,原因之一,也正是它迎合了社会上那种因对议会制统治不满而寻求救世主的心理,才得以煽动波拿巴主义的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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