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是个古典园林艺术高度发达的国家,但此“园林”为皇家御园或私家花园,并非“公园”。近代“公园”是西潮东渐的产物。(注:关于“公园”概念的界说及其开辟途径,可参见李德英。城市公共空间与城市社会生活:以近代城市公园为例[J].城市史研究。第19辑,天津: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0.)1868年,“公家花园”(Public Park)最早出现在上海外滩租界,(注:上海通社编。上海研究资料[R].上海:中华书局,1936年。)(P473)渐次又有私家园林陆续开放。(注:参见熊月之。晚清上海私园开放与公共空间的拓展[J].学术月刊。1998(8)。)至20世纪初,公园开始在全国各地兴建。1905年,有人倡议在京城建造公园,主张经费当“出于民间而不能动用于公款”。(注:中国京城宜创造公园说[N].大公报。1905-07-21.)1907年,出洋考察政治的大臣端方、戴鸿慈奏请开设“京师万牲园”(北京动物园的前身)。(注:参见刘志琴主编。近代中国社会文化变迁录[M]第三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P526~531)“万牲园”的开放是民国初年公园开放运动的发轫,但还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近代公园。此后,舆论敦促政府速开公园之议愈亟。当时报章上有人指出,京师作为首善之地,“原应当在一切维新变法的事情上,立个榜样,作个领袖,好提倡着叫各行省也效法改良”,北京城里应“立四个公共花园,设在东西南北四城,任人随便游览,不取资费”,并指出像京城先农坛、地坛、日月坛这些地方,“已经粗具公园的体格,只要稍加修改,即可作为公共花园”。(注:公共花园论[N].大公报。1910-06-08~10.)但直到清朝灭亡,北京尚未建立起公园。民国成立后,北京城第一个近代公园——“中央公园”才应运而生。 一、从皇家禁地到公共园林 中央公园即今北京中山公园,其原址为明清故宫的社稷坛,位于天安门与端门之右,乃明清两代帝王祭祀社(土神)和稷(谷神)的处所,当时的皇家禁地,自与一般百姓绝缘。民国初年,北京政府“辟新华门为敷政布令之地”,禁地既除,“遂不得不亟营公园为都人士女休息之所”。(注:朱启钤。中央公园记[A].蠖园文存[C].(民国二十五年紫江朱氏刊)。收入沈云龙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23辑,台湾文海出版社印行。)(P113)北京确实需要有一座公园,不仅因为市民缺少可供休闲的场所,而且新成立的民国政府致力于城市改造,公园也是近代城市所特有的一个标识。当时市政当局展开了颇具声势的宣传,《市政通告》连续发表文章对国外城市公园进行介绍,并分公园规划、经费、收入等专题展开了讨论。总的说来,这些文章强调的一个中心意思是:“大凡一个大都市,人口总是有增无减,人口既多,公园乃成为一种不可缺少的物品,并不是专为美观,实在是为都市生活不容不要的……添设公园,真是市政上一件重要事情。”(注:公园论[A].载京都市政公所编。市政通告[C].第1-23期合刊,1914-1915年。)(P29) 社稷坛即是最初几个被考虑改造为公园的地方之一。1913年,时任交通总长的朱启钤视察社稷坛,看到历经世变后坛内已是“古柏参天,废置既逾期年,遍地榛莽”,“以如此名地废弃可惜”,欲辟为公园。第二年,朱启钤改任内务总长兼京都市政公所督办,“辟坛为公园之议”遂得到落实。(注:中央公园委员会编。中央公园廿五周年纪念刊[M].1939年12月。)(P1) 公园草创,需款正多,鉴于“国库支绌,不遑兼顾”,因此经费交由“京都市民暨旅居绅商共同筹办”,“并由公所委托该绅民组织董事会经营管理”。(注:京都市政公所编。京都市政汇览[M].北京:京华出版社,1919.)(P183~184)1914年秋,段祺瑞、朱启钤等60余人发起筹办公园的募捐,不及半年得募款4万余元,其中个人捐款以徐世昌、张勋、黎元洪和朱启钤为最多,每人捐款在1000至1500元间。(注:中央公园委员会编。中央公园廿五周年纪念刊[M].1939年12月。)(P3~4)董事会由此产生(凡北京市民每年捐款50元即为董事),朱启钤被推为董事长。董事会负责公园的经营拟订了《公园开放章程》,并以公园“地当九衢之中”,命名为“中央公园”。(注:朱启钤。中央公园记[A].蠖园文存[C].(民国二十五年紫江朱氏刊)。收入沈云龙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第23辑,台湾文海出版社印行。)(P113)1914年9月,公园对公众试开放。10月10日国庆纪念日,公园正式开放,“是为北平公园之始”。(注:陈宗蕃。燕都丛考[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91.)(P180)1928年7月“中央公园”奉北平市政府令改称“中山公园”,1937年10月因日据原因又恢复“中央公园”原名,抗战结束后复改称“中山公园”,其名沿用至今。(注:吴廷燮。北京市志稿·建置志[M].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1998.)(P584) 昔日皇家禁地,而今成为公共园林,平民百姓亦得观览,因而一经开放,“都人联袂来游,极一时之盛”。有人这样描述初开放时的社稷坛景象:“但见古柏参天,苍松夹道,所有布置虽未完备,而景致清幽,令人心旷神怡。……至社稷坛内有一台,高五级,方四丈,台面之土分五色,该处即清皇室行祭之处。”(注:陈列所与社稷坛游览记[N].申报,1914-10.转引自刘志琴主编。近代中国社会文化变迁录[M].第二卷。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P197)这是近人观览皇家园圃的新鲜感受。一位时评家这样说道:“凡昔日帝后游兴场所,今咸为市民宴乐之地。”(注:汤用彬。旧都文物略[M].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1986.)(P56)有了这样一份体验,我们也就更容易理解老舍先生笔下北京人那种文化自豪:平日里他们“很自傲生在北平,能说全国遵为国语的话,能拿皇帝建造的御苑坛社作为公园,能看到珍本的书籍,能听到最有见解的言论”。(注:老舍。四世同堂[M].转引自赵园。城与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P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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