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美国联邦政府人口普查局1991年7月公布的统计资料，美国华人已达1645742人；约占美国全国人口总数的0.64％。①印尼是世界上华侨和华人聚居最多的国家之一，据1986年统计，为数约600万人，占世界华人总数（约3000万人）的20％，占印尼总人口（约1.8亿）的3％。②印尼华人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在东南亚地区的华人中颇具代表性。由于美国华人和印尼华人均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故他们之间既有一些共同点，也有许多不同点，形成了两个各具特色的华人群体。将这两个华人群体的特点以及形成特点的不同环境进行比较研究，将有助于进一步了解美国和印尼华人社会发展的全貌，也有助于华侨华人史研究的深入。
    一
    比较历史学的理论提出了历史比较研究的原则，即完全相同的历史现象，没有必要进行比较和比较研究；完全不同的历史现象，不可能进行比较和比较研究。只有那些既有历史差别性，又有某种历史联系性或共同性的历史现象，才可以进行比较研究。无论美国华人亦好，印尼华人亦好，两者同属海外华人的范畴，因此在本质上是一致的、相同的。所谓两者的特点或不同点，只是表现出来的外在形式，这也符合哲学的观点。在同类事物中，“同”是本质，“异”是现象，许多特点或不同点仅仅表现在形式上、方法上和个体上。那么，美国华人和印尼华人之间有何相同点呢？笔者以为，有以下四点：
    1.移居他国的动机基本相同。华人移居美国或印尼有着各种原因：为生活所迫，希望出外挣钱养家；或被骗卖出国，如契约劳工输出；或因逃避战乱；还有的则是出国留学、投资经商等等。但不管怎样，真正导致他们自发或自愿地大举出走海外的根本动机只有一个：都想改变自身的生存环境，谋求优厚安定的生活。例如，淘金的狂热、留学的欲望把他们引向了美国，而摆脱原有赖以生存的、贫瘠而拥挤的土地的愿望则使他们运用经商的天赋漂流到印尼和东南亚等社会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地区为自己开辟新的生路。
    2.勤奋节俭的精神基本相同。中国人不论是移居美国，还是印尼，由于生活环境的改变，语言不通，习俗有异，加之人地生疏，因而谋生、求职、疾病等难题接踵而来。为了谋生，他们一方面从事艰苦的劳动，另一方面尽量节衣缩食，以积攒一分一厘钱，往往历尽辛劳才获有立足之处。在美国华人或印尼华人中，即使经营的企业或事业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这种勤奋节俭、刻苦耐劳的精神仍然不会改变。
    3.思维方式和生活习俗基本相同。无论是美国华人，还是印尼华人，无论他们是否加入居住国的国籍，他们仍是具有中华血统的炎黄子孙，他们的思维方式和生活习俗仍带有来自母国的中华文化的烙印。当代的人类学家认为，人们对民族传统文化的那种原初依恋和原初附着在种族演化过程中已经成为一种与生俱来的因素。印度尼西亚研究华人社会的学者西斯沃诺·尤多·胡梭多，在他的专著《新公民》中也指出：要期望华人在原种族集团以外同其他种族融合，而成为一个民族共同体，是极其困难的。③尽管美国华人和印尼华人所处的地理环境差异很大，但他们在思维方式、习惯心理、道德观念、价值取向及生活习俗等方面仍有许多相同之处，他们的来自母国的共同的民族特征正是由中华传统文化这一纽带联系着的。
    4.在异域受歧视的状况基本相同。在历史上，美国和印尼的排华现象已众所周知，至今，华人被歧视的状况依然存在。美国和印尼华人的处境也不是如一些人所想象的那般美好，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作为二等公民、甚至是三等公民的地位在那里艰难地拼搏着。尤其是众多的华人新移民都在从事着社会地位低下、劳动强度较高的白种人和居住国主体民族所不愿做的工作。
    二
    美国华人和印尼华人是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两个移民群体。由于生存环境的不同以及两国对华人政策的差异，从以下几个角度可以看出美国华人和印尼华人的不同：
    从移民的构成看：美国早期的华人移民大多是来自广东省被剥夺了土地的年轻男性农民，他们到美国去与淘金及建筑铁路有关。二战后美国的华人新移民以大陆、香港、台湾的大批赴美留学生为主，他们由于朝鲜战争的爆发而滞留在美国，在中、美两国长期处于敌对和隔绝的状态下，埋头于专业的探索和学术研究，因而许多人作出了非凡的成绩。1965年美国移民法修改后，世界各地赴美的华人激增，他们大多来自大城市，大部分都受过较多的教育，有较高的文化水平。尤其是那些带着大量资本去美国投资的华商，更受到美国政府的欢迎。而印尼早期的华人则多数来自福建省，多以做些小生意维生。荷兰殖民者侵入印尼后，印尼的华人移民以福建、广东的沿海农民为主，他们象“猪仔”一样被骗卖到印尼，在荷兰殖民者经营的矿区和种植园充当劳工。进入20世纪后，由于封建王朝统治下的中国政治腐败，民不聊生，许多失业的中国百姓往往通过各种关系和途径移入印尼，他们以小商贩和手工业者为多，但经营企业而致富的也不少。二战后，印尼政府禁止华人新移民入境，印尼的华人移民便基本上没有什么增加。
    从移民的时间看：华人移居印尼，可远溯至汉朝。荷兰考古学家德·弗玲斯研究印尼出土的中国陶瓷器得出结论，认为远在2000多年前（汉代）中国人已漂洋过海踏上印尼国土，有的可能在万丹定居下来。④唐宋时中国与印尼的贸易往来明显增多。元明时根据郑和下西洋的随员马欢、费信和巩珍的记录，印尼的华侨已经聚族而居了。例如爪哇有一处名杜板，“此处约千家，以二头目为主。其间多有中国广东及漳州人流居此地，鸡羊鱼菜甚贱。……”⑤17世纪荷人东来之后，印尼华人人数增长更为迅速。而华人移居美国的时间则要比移居印尼的时间迟得多。1571年，在加利福尼亚北部出现了第一批中国造船工，⑥不过其时加利福尼亚尚为西班牙所管辖。另据华盛顿国家档案馆的一份文件记载，1785年，美国商船“巴拉斯女神号”从中国广州抵达美国东部海岸的巴尔的摩时，船上35名船员中有3名中国海员，他们名阿新、阿全和阿官。“他们上岸后被船长抛弃，结果……在美国滞留了将近一年才回国。”⑦1820年起美国移民局开始有关于中国人到达美国的正式记录。据美国移民局统计，1820年移入美国的中国人有1名，1830年有8名，到1850年达758人。⑧1851年，这个数目上升为2716人。⑨从这时起，出现了华侨移民美国的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