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精神观念的彻底变革是不可能在一次思想文化运动中完成,文艺复兴只是这种变革的起点。 宗教改革是继文艺复兴之后又一次精神大变革,它虽受人文主义思潮的某种影响,但在变革的内容、方式、途径上都与文艺复兴有所不同。其时代作用和历史意义虽只显示在宗教这个特定的领域之中,却与文艺复兴中所唤发的力量合成一股时代精神的变革大潮,向神权观念与教权统治进行前所未有的正面论争。马丁·路德以“因信称义”的学说,摧垮了教皇在人们精神世界的统治权威。在宗教这个古老又现实的领域中,他不仅推翻了各种外在的权威,而且也使上帝由天国降至人的心间,由严厉的造物主变为慈爱的天父,建造起人与神之间的新型关系,从而将人引进了宗教这个以往神的居所,并把自由、怀疑、批判的精神带进了信仰的殿堂。加尔文更将上帝与人间现实紧紧联在一起。他以一种时代的眼光,从神学里那些诸如“恩宠”、“天职”、“神选”等古老命题中,觅得了替新型生产和生活方式辩护的理论。同时,对禁欲主义进行改造,建立起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服务于等级观念和农本经济思想的伦理学院。在狂热地追求财富和禁欲、节俭、积累这些相互冲突的行为中注入一种新的精神平衡机制。从而既使人的现实经济活动与上帝的宗教规劝协调起来,又使人的物质追求从精神信仰中获取到动力。这种改造为新的文明精神奠定了一定坚实、合理的伦理基础。 宗教改革的意义在于使西欧精神和观念结构的变革在宗教这个当时人们不能也无法抛弃的内心需求中得以完成。弥补了文艺复兴所未能完成的事业,使人的地位和要求在宗教这个文化结构中的深层次中获得了实现,并使变革浸入到每一个普通民众的身心。 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的大潮虽波及到精神世界的每一个领域,触及到观念结构中的每一个部分。但是,历史条件的局限、时代发展的制约,使它们给旧的文化传统、旧的观念意识都留下了一定的存留空间。在观念上,人的理性和科学的权威尚未取得全面的确立,甚至某些思想家本身对某些新生事物和观念也充满着敌视。还有,这两个运动中思想家、艺术家、改革家们就其整个群体而言是站到了旧世界的对立的一面,但论及每个各人,他们则几乎都从旧阵营中寻求自己的栖身之所。这种矛盾的状况表明,近代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尚未形成。当然,我们不能苛求于前人,须看到每一位改革者不仅要对外部世界进行改造,同时也要首先完成自身内在的改造,实现思想与人格的统一。这些思想家无论观念上的矛盾或是人格上的不统一都是当时那个时代变革的复杂性、精神变革的艰难性在历史中的显现。 西欧精神世界、观念结构历史变革的第三个浪潮则是18世纪的启蒙运动。它将精神变革的大潮推及顶端。以伏尔泰、卢梭和百科全书学派为代表的先进思想家们在一个已经形成为阶级的进步社会力量的支托下,公开地高举理性、民主、科学的大旗,与旧传统、旧观念展开全面的搏斗,不仅砸断了教皇的权杖,也推翻了世俗王权意志的统治。并将各种解放了的文化因素组合为一体,构建起一个基本成形的近代资本主义的精神世界和观念结构。 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具有着伟大思想革命的历史意义,它们的兴起使整个社会的变革从人的内心深处找到了动力;其发展又大大推动着时代变革的步伐,其结果是使在外部的物质的世界获得确立的资本主义文明制度,在人的内心精神世界之中也获得生存的空间。这种连续、深刻而又与经济、政治变革同步、同向的精神变革是西欧社会由中古向近代转化过程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侧面和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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