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虽然与近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一样归根结底是以唯心史观作为自己的理论基石的,但是由于它受到了当代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发展的深刻影响,从而也就具有自己的鲜明特点。第一,当代西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发展日益显示出理论在科学研究中的指导作用,显示出逻辑推理尤其是演绎逻辑在认识论和方法论上的意义。因此,当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在近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奉为至宝的经验观察、归纳比较的基础上更加强调逻辑推理尤其是演绎逻辑在历史认识中的作用。第二,当代西方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发展是人类认识能力提高的结果,但同时也对人类认识能力的限度提出质疑。因此,如果说近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还对历史认识准确性充满信心并力图通过实证方法达到纯客观的历史的话,那么当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却大都丧失了这种信心而倾向于把历史认识看作是相对的东西。第三,在当代自然科学系统化研究倾向的影响下,当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开始摒弃近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只注重单个现象之间联系的作法,更注重现象之间的普遍联系的结构在历史发展和历史认识中的决定性作用,结构主义随之盛行起来。 当然,以上三点并不能囊括当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的全部特征,而且可能也不完全符合当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中每一个学派的情况。这些特点只是相对近代西方传统的、实证的科学主义历史哲学而言的,它们基本上表明了当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主要学派的特征。 二当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的两大学派当代西方科学主义历史哲学尽管学派林立,思潮迭起,但新实证主义和结构主义是其中两个影响最大的学派,因此也是本文评述的重点。 新实证主义学派产生于本世纪中期,主要代表人物是亨佩尔(C·G·Hempel)和波普尔(K·R·Popper)。他们都是当代西方著名科学哲学家,都试图把自己的科学哲学理论应用于历史学领域,都提出了各自的历史哲学理论。他们的历史哲学理论虽然在许多方面有所不同,但是却均与西方近代传统的实证主义历史哲学有密切的亲缘关系,均是在孔德开创的传统实证主义历史哲学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因此我们称之为新实证主义历史哲学。这一学派的特点是:批判传统的实证主义历史哲学只重经验验证而轻视逻辑推理的作法,主张在经验验证的基础上加强对历史认识的逻辑分析,尤其强调演绎逻辑的作用。通过对历史认识的逻辑分析,亨佩尔得出了逻辑实证论,波普尔则得出了逻辑证伪论。 亨佩尔在1942年发表的《普遍规律在历史中的作用》一文中集中地阐述了他的逻辑实证论。他认为:历史认识虽然要以经验验证为基础,但同时也必须以“普遍规律”为前提。但他所谓的“普遍规律”并不是指历史过程中客观存在的规律,而是指“一个具有普遍形式的陈述”,在一般情况下又称为“普遍形式的假设”或“普遍假设”。那么这种普遍假设的具体内涵是什么呢?他解释说:“所谓普遍假设是指这样一种规则:在任何情况下,只要在一定的时间和地点中,一特定事件C发生,那么,在与第一事件发生的地点和时间相关联的地点和时间中,另一特定事件E就会以某种特定的方式发生。”⑤可见, 他的“普遍规律”是指认识主体所设想的一种规则,从这种规则中可以推出事件间的“因果”联系。通过对普遍规律的作用的阐述,他声称发现了包括历史科学在内的所有“经验科学”共同的认识结构,并把它归纳如下: “(1)一组关于在一定的时间和地点中特定事件C[,1]、C[,2]、……C[,n]发生的陈述(2)一组普遍假设,如: (a)两组陈述都合理地被经验事实所证实;(b)根据以上两组陈述,关于事件E发生的判断能够合乎逻辑地推断出来。”⑥这一归纳可以表明亨佩尔的逻辑实证论的基本路数。其中关于经验事实的陈述和关于经验事实的证实的观点是传统的实证主义早已肯定的东西,而关于逻辑推断的观点则是他的创新所在。这一观点的底蕴是:人们对经验事实的陈述和对“普遍规律的假设”即使不能被经验事实所证实,但只要合乎逻辑推理,仍不失为一种科学的认识和解释。这样,他就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超出经验之上的逻辑推理在科学认识中的作用。他认为,这一点在历史科学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他指出:“作为普遍规律,理所当然地要求所有有关的经验都能证实它。”⑦然而,历史学家所提出的大部分普遍规律的假设却不尽然。这主要是由于:“第一,所说的普遍假设常常与个人或社会心理相联系……第二,要想准确无误地阐述隐含的假设,同时还要使它们与各种有关的经验证明相一致,这通常是很难办到的。”⑧因此,历史学家所提供的普遍假设大都只能是一种“或然性假设”,建立在此基础上的解释也只能是一种“解释纲要”。它们虽然尚未完全被经验所证实,但却是合乎逻辑的,从而也就“为经验研究提供了方向”。由此出发,他便对传统实证主义历史哲学检验历史认识科学性的标准进行了重要修改。他认为,除了“经验检验”之外,“是否合乎逻辑”亦是一条重要的准则。对历史认识的逻辑性的肯定必然导致对非经验性的理论设想在历史认识中的指导作用的认可,这一点由另一位新实证主义历史哲学家波普尔进一步发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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