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扬州南下苏、杭,水网交错,航线畅通。苏州居民依水为生,拥有大量的船舶。白居易曾形容此地:“每家皆有酒,无处不过船。”“处处楼前飘管吹,家家门外泊舟航。”(注:《白居易集》外集卷上《和梦得夏至忆苏州呈卢宾客》、同书卷二四《登阊门闲望》。)常州附近也有“海夷浮舶,弦发望至”(注:《全唐文》卷三一六李华《常州刺史厅壁记》。)。顺水道折向皖南,更是“贾客巨艘,居民业舟,往复无阻”(注:《文苑英华》卷八一三张途《祁门县新修阊门溪记》。)。到了杭州水域,可以再次见到船舶密集的壮观场面:“骈樯二十里,开肆三万市”(注:《全唐文》卷三一六李华《杭州刺史厅壁记》。)、“东眄巨浸,辏闽粤之舟橹”(注:《全唐文》卷八九七罗隐《杭州罗城记》。)。据《旧唐书》卷一一《代宗纪》记载,大历十年(公元775年),“杭州大风,海水翻潮,溺州民五千家,船千艘。”可见杭州一带停泊的船只为数众多。 从扬州沿大运河北上,入淮水,通汴水,可抵达京都,这便是唐朝著名的漕运线。楚州和泗州便是淮河流域上的交通枢纽。《全唐文》卷二六三李邕《楚州淮阴县婆罗树碑》记载:“淮阴县者,江海通津,淮楚巨防,弥越走蜀,会闽驿吴”,“商旅接舻,……鱼贯迤其万艘”。《文苑英华》卷八○九李磎《泗州重修鼓角楼记》记载:“泗城据汴淮奔会处,汴泛以射,淮广而吞,……商贩四冲,舷击柂交。”张籍曾用“春冰销散日华满,行舟往来浮桥断”(注:《全唐诗》卷三八二《泗水行》。)的诗句来描绘当地舟航的繁忙景象。从泗州出发,进入汴、宋水域,这里又是舟船集结的地方。《旧唐书》卷六九《李勣传》说:“宋、郑两郡,地管运河,商旅往还,船乘不绝”。而洛阳更是“水漕淮海”、“舟车并凑,水陆交冲”(注:《全唐文》卷二四九李峤《百官请不从灵驾表》、《请车驾还洛表》。)。宋州还是北方著名的造船基地。据《资治通鉴》卷一九八记载,贞观二十一年(公元647年),宋州刺史王波利就承命“造大船数百艘”。所以杜甫说宋州“邑中九万家,……舟车半天下”(注:《全唐诗》卷二二二《遣怀》。)。 黄河以北地区虽然不如南方那样舟航密布,但造船业也颇具规模,幽州、灵州都能造船。据《旧唐书》卷七七《韦挺传》记载,太宗时,韦挺“至幽州,令燕州司马王安德巡渠通塞,先出幽州库物,市木造船,运米而进。”武德年间,高祖也曾“发卒于灵州造战船”,“置舟师于黄河之中”(注:《册府元龟》卷九九○。)。 唐朝人在从事社会经济活动中对舟船格外依赖,由此而制造并使用的船只遍布大江南北,活跃在各条水道上。这些舟船的拥有者主要由以下几个群体所组成。 1.官方的漕船以及为此而征用的舟船。唐朝建都长安,依赖江淮各地的物资供应,从江南驶向洛阳、长安的诸条水道上,常年往返官用漕船。据《旧唐书》卷一○五《韦坚传》记载,天宝年间,韦坚任水陆转运使,就调集四方船队从事漕运,“于东京、汴、宋取小斛底船三二百只”,同时征用的还有广陵郡船、丹阳郡船、晋陵郡船、会稽郡船、南海郡船、豫章郡船、宣城郡船、始安郡船等,征用船只遍及数十郡。开元时,裴耀卿为江淮、河南转运使,“凡三年,运七百万石”(注:《旧唐书》卷四九《食货志》。)。刘晏督管漕运时,以“十船为纲,每纲三百人,篙工五十”,“岁转粟百一十万石”(注:《新唐书》卷五三《食货志》。)。如此看来,从事漕运的船队十分庞大。 2.商业贸易使用的舟船。唐朝商品经济繁荣,商贾势力不断膨胀。为了牟取暴利,商人们大多采取远途贩卖的手段,这其中借助的工具主要是水上船舶。史称:“江淮商贾,业在舟船。”(注:《唐大诏令集》卷八六《光启三年七月德音》。)商贾们长期以船为家,往来于各处商业网点。《全唐诗》卷三八二张籍《贾客乐》云:“金陵向西贾客多,船中生长乐风波。”《元氏长庆集》卷四《盐商妇》也说:“南北东西不失家,风水为乡船作宅。”商人们财力雄厚,加之运货所需,所以他们都拥有较大吨位的船只。唐人常以“大艑高船”来形容这些商船。《刘禹锡集》卷二一《贾客词》云:“大艑浮通川”,同书外集卷八《夜闻商人船中筝》云:“大艑高船一百尺。”可见商船的型体一般都超过其它船只。《唐国史补》卷下承认:“凡大船必为富商所有,奏商声乐,从婢仆,以据柂楼之下,其间大隐,亦可知矣。” 3.渔业捕捞所用的舟船。近水居民,以水产资源为生,他们建造了大量的渔舟,作业于江河湖泊。杜荀鹤就用“钓艇满江鱼贱菜”(注:《全唐诗》卷六九二《送友人宰浔阳》。)的诗句来描述渔家业舟的众多情形。许多渔民也以舟船为家。《全唐诗》卷八八张说《巴丘春作》就说:“岛户巢为馆,渔人艇作家。”同书卷六三九张乔《渔者》亦云:“叶舟为宅水为居。”内河渔民使用的业舟一般体积较小,故唐人多以“小艇轻舟”为喻。《太平广记》卷四四六引《潇湘录》云:“楚江边有一渔者,结茅临流,唯一草衣、小舟、纶竿而已,别无所有。”尽管渔舟简陋,但数量却极为可观。 4.客货载运的舟船。唐代水上交通发达,客运与货运都很便利,行旅之际只要备足资金,均能乘船行遍天下。《全唐诗》卷五七一贾岛《送张校书季露》云:“从京去容州,马在船上多。”说明南北交通,水线多于陆路。载运旅客的舟船大多设施完善,装饰优雅。据《旧唐书》卷一○七《玄宗诸子传》记载,颍王李璬“将渡绵江,登舟见彩缘席为藉”,铺设就十分豪华。《白居易集》卷六《舟行》诗云:“起问鼓枻人,已行三十里。船头有行灶,炊稻烹红鲤。”可见,长途载客之船还要供应膳食,以满足旅行的需要。江河津渡,均有摆渡之舟,一来便利行旅,二来可收取船费,获利非浅。圆仁《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卷二记载黄河津渡甚多,其中“药家口多有舟船,贪载往还人,每人出五文,一头驴十五钱”。同书卷四还记载了密州运货的船只:“新罗人陈忠船,载炭欲往楚州,商量船脚价绢五匹定。”有唐一代,客货载运的舟船遍布于各条水道及其津渡。 5.军队拥有的舰船。唐朝注重水军的建置。自太宗时就先后在江南各州打造战舰及其它船舶。贞观十九年,张亮率“颈卒四五,战船五百艘,自莱州泛海趋平壤”(注:《旧唐书》卷一九九《高丽传》。),舰队十分庞大。唐朝后期,藩镇割据混战,军用舰船更加增多。王弘芝在盱眙“密布战舰百五十艘以塞淮流”(注:《资治通鉴》卷二五一唐懿宗咸通十年。);许德勋在岳州“以舟千二百柁”(注:《新唐书》卷一八八《杨行密传》。)排列舰队;张雄据苏州,“稍稍啸会,战舰千余”(注:《新唐书》卷一九○《张雄传》。);而占据浙东的刘汉宏亦曾“悉军十万列舰西陵”(注:《新唐书》卷一九○《刘汉宏传》。)。水军舰船的多少足以显示当时造船能力的高下。 通过对唐代航运及水上舟船的粗略考察,我们可以看出,唐朝的造船业具有雄厚的实力,足以担负那个时代水上交通作业的使命。造船工场分布于全国各地。《资治通鉴》卷二○一记载:龙朔三年(公元663年),高宗“以海东累岁用兵,百姓困于征调,……诏罢三十六州所造船”,那么,能够从事船舶制造的州郡必然多于此数。分散而密集的造船基地构成了唐代造船业的整体。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