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世界,随着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形成和发展,当代实践在人与社会关系方面最显著的特征是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是世界历史的形成。当人类作为一个整体而在全球范围内与自然相抗衡时候,它必然以社会内部的全球性组织和整体性协调为条件。在人与自然关系上的全球问题的形成,与在人与社会关系上的世界历史的形成,实际上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反映着人类主体性的强化,以及人与世界关系的时代性特点。面对“世界历史”作为人类社会发展的一种现象和趋势,历史唯物主义作为从总体上揭示社会发展的历史过程及其最一般规律的科学,应该对“世界历史”进行学理上的科学论证。故此,本文拟就唯物史观层面上的“世界历史”范畴的含义及其在唯物史观中的地位和作用诸问题作一初步探讨,抛砖引玉,以求教正。 一、哲学视野中“世界历史”范畴的基本界定 黑格尔在其所著的《历史哲学》中,第一次对“世界历史”范畴作了逻辑规定。黑格尔以思辨的历史哲学作为出发点,从“世界精神”是世界历史的本原和基础的意义上,论述了“世界精神”如何演变和发展为“世界历史”的过程,黑格尔说:“世界历史在一般上说来,便是‘精神’在时间里发展”[1], 而人类历史则是“世界精神”借以揭示自己的场所,是“世界精神”发展和实现的过程。他还说:“世界历史是专门从事于表现‘精神’怎样逐渐地达到自觉和‘真理’的欲望;它本身中的黎明来了,它开始发现要点,最后它达到了完全的意识。”[2]“世界历史自身本质上是民族精神或国家精神的辩证法。”[3]在黑格尔看来,世界历史是朝着一个总的进步方向推进的茫茫大川,而各民族、国家的历史是作为许许多多的支流汇集到世界历史这条茫茫大川中去的。 黑格尔以“世界精神”的自我发展来说明人类历史由低级向高级的进化,以精神和理性作为历史进步的动力,看不到历史与现实之间,尤其是历史与环境之间的关系,这就使他的历史观同他的辩证法一样,陷入了唯心主义。同时,黑格尔将世界上的民族分为世界历史民族和非世界历史民族,并把非世界历史民族排斥在世界历史之外。譬如,他将日耳曼民族视为高一等的世界历史民族,而把东方某些民族视为低一等的非世界历史民族。黑格尔把整体的世界历史与不同民族和国家的历史割裂开来,这种倾向使他不可能获得科学的“世界历史”概念[4]。 但是,黑格尔的“世界历史”思想是对以往历史研究中普遍存在的狭隘民族观念的超越,是对近代以来世界历史的预见。恩格斯曾高度评价黑格尔这一思想,指出:“黑格尔的思维方式不同于所有其他哲学家的地方,就是他的思维方式有巨大的历史感作基础。……他是第一个想证明历史中有一种发展、有一种内在联系的人,尽管他的历史哲学中的许多东西现在在我们看来十分古怪,如果把他的前辈,甚至把那些在他以后敢于对历史作总的思考的人同他相比,他的基本观点的宏伟,就是在今天也还值得钦佩。”紧接着,恩格斯指出:“这个划时代的历史观是新的唯物主义观点的直接的理论前提”[5]。 马克思在批判地继承黑格尔的“世界历史”思想的基础上,阐述了自己的“世界历史”观。马克思指出,黑格尔把想象中的精神的因素作为观察历史的前提,只能得出历史是“宇宙精神的某种抽象行为”。事实上,“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是‘自我意识’、宇宙精神或者某个形而上学怪影的某种纯粹的抽象行动,而是完全物质的、可以通过经验证明的行动,每一个过着实际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个人都可以证明这种行动”[6]。 马克思从这一现实的、物质的前提出发,开创了唯物主义地解释“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先河。马克思认为,世界历史是在生产力普遍发展的基础上,由各民族的相互交往而形成的。“只有随着生产力的这种普遍发展,人们的普遍交往才能建立起来;普遍交往,一方面,可以产生一切民族中同时都存在着‘没有财产的’群众这一现象(普遍竞争),使每一民族都依赖于其他民族的变革;最后,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7 ]随着近代以来生产力的巨大发展,“各个相互影响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发展进程中越是扩大,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8 ]建立在生产力巨大发展基础之上的“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对各民族的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工业革命的开展,世界贸易的实现,世界市场的开拓,引导各民族从农业文明走向工业文明,从自然经济走向商品市场经济,从封闭走向开放,从区域走向全球。“大工业发达的国家也影响着或多或少非工业的国家,因为非工业国家由于世界交往而被卷入普遍竞争的斗争中。”[9 ]“大工业便把世界各国人民互相联系起来,把所有地方性的小市场联合成为一个世界市场,到处为文明和进步作好了准备,使各文明国家里发生的一切必然影响到其余各国。”[10]这就是说,人类历史一开始并不是世界历史,资本主义以前的社会,从总体上说,是以自然经济为基础的,以自给自足的孤立的经济单位构成的封闭型的社会形态。虽然这些孤立的经济单位之间也发生这样或那样的联系,但这种联系往往是偶然的、松散的、时断时续的,而绝不是内在的必然的普遍联系。人们生活在“狭隘的原始的生产范围和社会范围”[11]之中,与这种落后的自然经济相联系的社会只能是封闭的社会,而这种封闭的社会必然决定国家和民族采取封闭性的政策,伴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得以形成,生产的社会化商品化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力图建立世界市场;大工业的建立,交通工具的发达,对东印度和中国的入侵以及美洲的殖民化等等,使世界市场得以形成。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物质的生产是如此,精神的生产也是如此。”[12]马克思还对资本主义在开创世界历史中的作用作了公正的评价,认为资本主义“首次开创了世界历史,因为它使每个文明国家以及这些国家中的每一个人的需要的满足都依赖于整个世界,因为它消灭了各国以往自然形成的闭关自守的状态”[13]。世界历史的形成归根到底是各民族生产力的巨大发展以及由此造成的交往的普遍发展的结果,这是马克思的新唯物主义历史观在考察世界历史问题上的基本观点。 总之,“世界历史”理论是马克思的一个重要学说。马克思的世界历史概念是特指18-19世纪世界“一体化”以来的历史。世界历史的形成是生产力迅速发展基础上的各民族普遍交往的结果。从时间上看,它是指18世纪资产阶级开拓世界市场使世界“一体化”以来的历史;从空间上看,它以交往及其扩大所造成的世界性后果为特征,社会化大生产和资本-雇佣劳动关系的发展是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的现实基础,而民族之间的普遍联系和这种联系不断采取新的形式是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的基本内容。 当然,马克思的“世界历史”理论还有更丰富的内容。这里用以说明的只是这个理论向人们展示了人类世界历史性的发展图景,这是一个以大工业为基础的世界性交往普遍发展的历史时代,在这个全新的历史时代,一切国家、民族都无一例外地走向世界,其发展不仅要受世界历史的制约,而且具有世界历史性的意义,唯其如此,处于不同发展阶段的各民族之间错综复杂的相互作用,造成了不同民族的特殊发展道路,这正是我们分析我国社会主义发展的重要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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