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自珍十分明白乾隆利用札萨克和伯克制来笼络新疆蒙、回各族的苦心,在他的规划中,虽然以知县、知州夺取了札萨克和伯克大部分的权力,但仍然建议赏给哈密、辟展两郡王协办府事官名号,排班在道、府之下,同知之上;又主张在各回城伯克中,遴选一人为协办县事,排班在知县之下,县丞之上。〔47〕此外,对于乾隆年间来归后散处库尔喀喇乌苏、塔尔巴克台一带的土尔扈特游牧部落,自珍认为应与该处民户、旗户有区别,建议“各建一大城居其酋,听出城外旧有水草处数区,仍令安牧”。〔48〕从这些细微地方的安排,可见自珍考虑周密,非一般侃侃而谈者可比。 四、左宗棠和刘锦棠的新疆建省计划意在安内,藉保蒙古、陕、西以卫京师,〔49〕故以镇迪道为省治重心,强调与甘肃连成一气。刘锦棠甚至反对“将新疆另为一省”,建议将“哈密、镇迪道等处暨议设南路各厅、州、县,并归甘肃为一省”,由甘肃省分出关外巡抚、布政使各一,驻乌鲁木齐,管辖哈密以西南北两路。〔50〕自珍的建省计划,则意在进一步拓边,“通西海”,〔51〕故建议统掌准、回军政事务的总督驻札伊东府,在羌、和两州设置与提督、巡抚地位相等的总统西边办事大臣。我提出这点,只想揭示自珍建省计划背后的宏大抱负,绝对没有贬低左、刘的意思。事实上,左、刘所议,更切合光绪年间的情势。 五、乾隆制订的统治新疆政策,强调回、汉隔离,对汉人到新疆经商多所限制,更防止汉人到南路屯田,以防止汉人在边远难制的地区滋长势力。〔52〕自珍大概察觉南疆水源充足,土地肥沃,适宜“农宗”发展。故提出“开垦则责成南路,训练则责成北路”的纲领,并作了和朝廷私隐针锋相对的建议: 撒屯田为私田,又许上农自占地,以万人耕者授万夫长,以千人耕者授千夫长,回人之贫者役之为佃。富人之役佃也,权侔于官吏,回人怙恃此农夫矣;且可以夺伯克之权,而转其信服伯克之心。〔53〕魏源亦主张容许内地商民挈家到南路垦种,以达到“外足以控制回户,内足以分中国生齿之蕃”的目的。〔54〕自珍的见解,表面上跟魏源相去不远,但他所说的“以万夫耕者授万夫长”,富农“权侔于命官”,则非魏源所能言,所敢言。 注释: 〔1〕有关清朝乾隆至光绪年间绥靖新疆和统治该区的概况, 可以参考下列论著: 曾问吾:《中国经营西域史》(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页246-256、264-280、302-315、318-342、352-355;萧一山:《清代通史》(台北:商务印书馆,1980年修订本五版)卷中第二章,页87-106,第三章,页155-162,第十九章,页892-902, 卷下第十七章,页967-1017;沈传经《论新疆建省》, 载《新疆历史论文续集》(乌鲁木齐:人民出版社),页393-413;余太山主编:《西域通史》(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6年),页429-485。 〔2〕龚自珍在《尊史》一文中提出“善入”、 “善出”两个概念,文载王佩铮编校:《龚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年),页80-81(以下徵引该书,简称《龚集》)。笔者认为自珍的“善入”、“善出”说是意图引领乾嘉考据学走回清初明遗民的经世正轨,参拙撰《龚自珍之生平与思想》(香港大学哲学硕士论文未刊稿,1990年),页117-119。 〔3〕自珍推崇班固,好读《汉书》。也初事著述, 即以“汉官”题。(见吴昌绶编《定庵先生年谱》“嘉庆十一年”条,载《龚集》,页594页)其后更有志撰《汉书补正》。 他的《已亥杂诗》其中一首说:“吾祖生平好盂坚,丹黄郑重万珠圆。不少窍比刘公是,请肆班香再十年。”该诗自注称:“为《汉书补注》,不成。读《汉书》,随笔得出百事。先祖匏伯公批校《汉书》,家藏凡六、七通,又有手抄本。”(《龚集》,页515)由此可见,他对《汉书》的兴趣, 实深受祖父龚敬身(1735-1800)的影响。 〔4〕自珍在所作的诗词中,一再以“剑”、“箫”对举, 如二十一岁作《湘月》说:“怨去吹萧,狂来说剑,样消魂味。”(《龚集》,页565)二十九岁作《又忏心一首》说:“来何汹涌须挥剑, 去尚缠绵可付萧。”(《龚集》,页445 )三十二岁作《漫感》说:“绝域从军计惘然,东南忧恨满词笺。一萧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龚集》,页467 )同年结集《小奢摩词》载《丑奴儿令》说:“沈思十五年中事,才也纵横,泪也纵横,双负萧心与剑名。”(《龚集》,页577)三十五岁作《秋心》说:“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萧。”(《龚集》,页479)三十九岁作〈纪梦〉说:“按剑因谁怒? 寻箫思不堪。”(《龚集》,页498 )四十八岁作《己亥杂诗》说:“少年击剑更吹萧,剑气萧心一例消。”(《龚集》, 页518页)可见从青年到晚年,“剑”与“箫”一直是自珍思想和艺术的主要象征,代表了他心中汹涌澎湃和缠绵绯恻的两种情怀。综合近人的研究,“剑”象征他内心慷慨的雄心,“箫”象征他内心哀怨的忧思,参Shirleen S.Wong,Kung Tzu-chen,Ch.2 "The Flute and the Sword:FavoriteSymbols, Images, and Themes", Boston: Twayne's WorldPublishers,1975 ,pp.38-40; 郭延礼注释:《龚自珍诗选》(济南:齐鲁书社,1981年),页63;刘逸生注释:《龚自珍诗选》(浙江:人民出版社,1982年),页50;及王镇远:《剑气箫心--细说龚自珍的诗》(香港:中华书局,1990年),页1-6、200-204。 〔5〕《龚集》,页460-461。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