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前期四川和台湾移民政策之比较(3)
清前期对移民携眷入台的问题,清政府总是举棋不定,反复无常。据台湾学者庄金德先生研究,自康熙二十三年至乾隆五十五年的106 年间,在台湾移民问题上,群臣之奏请与朝廷之决策,均集中在携眷入台问题上,其间曾出现过“五禁四弛”〔38〕,其中禁期长达95年,而弛期仅为11年。乾隆五十五年正式设立“官渡”以后,清廷对携眷之事,虽未再严加干涉,但也未曾积极倡导,严禁携眷与偷渡的措施,至此才趋向尾声。 3.在垦田起科方面,台湾不仅没有减轻赋税,反而高于四川及内地各省。史载:“台湾田园分上中下三则,酌议匀征矣。然海外之田,与内地不同。内地之田,多系腴壤,为民间世守之业;台湾水田少而旱田多,砂卤之地,其力浅薄,小民所种,或二年或三年,收获一轻,则移耕别地,否则委而弃之。故民无常产,多寡广狭亦无一定之数。况田租之最重者,莫如苏松等府,每亩输纳一斗五六升至二斗止矣。今田园一甲计十亩,征粟七石八石;折米而计之,每亩至四斗三斗五六升矣。民力几何?堪此重征乎?……大江左右,田税既重,丁税不过一钱;且或一家数口而报一丁,或按田二三十亩而起一丁,未有计口而尽税之,如台湾者;未有每丁重至四钱八分,如台湾者也。”〔39〕这与清前期四川招民时期的轻税缓征政策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二 清前期四川和台湾两地出现的大规模移民开发活动,基本上都始于康熙二十年前后,且两地迁入的移民均以自发性移民为主流。四川真正的大规模自发性移民潮是在康熙十九年平定“三藩之乱”以后开始的,而台湾的自发性移民潮则始于康熙二十二年清廷统一台湾之后。清廷为何在同一时期内对两地却采取了截然不同的移民政策呢?亦即其历史背景如何? 四川地处祖国的西南边陲,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自秦汉以来,一直是历朝政府开发的重点,也是战乱时期人们避难的良所。在经济上属于老开发区。秦灭巴蜀后,曾“移秦民万家实之”,秦始皇“克定六国,辄徙其豪侠于蜀,资我丰土”〔40〕。这虽并非单纯性经济移民,但却为四川社会经济的开发奠定了人力基础。秦时蜀守李冰主持修建的都江堰水利工程,“灌溉三郡,开稻田,于是蜀沃野千里,号陆海。旱则引水浸润,雨则杜塞水门。故记曰:水旱从人,不知饥馑,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41〕。西汉初年,全国大饥馑,“人相食,死者过半,高祖乃令民得卖子,就食蜀汉”〔42〕。三国两晋时期,避战乱入蜀之人更多,加速了四川的开发。西晋左思的《蜀都赋》对此一时期四川社会经济的繁荣作了极好的描述。唐代已有“扬一益二”之说。到了宋代。四川经济的发展已是“蜀有可耕之人,而无其地;荆襄有可耕之地,而无其人”〔43〕,走在了全国的前列。宋元之交,四川境内却遭受了残酷的战争蹂躏,户口耗损严重,据清光绪《内江县志》称:“宋元争蜀,资内三得三失,残民几尽。”又称“迨元一统,则己地荒民散,无可设官。一时资州、内江、资阳、安岳、隆昌、威远州县并省,终元代九十年未复。唯安岳复于至正元年”〔44〕。可见,资州等基层州县政权在整个元代都不曾恢复,虽不能断定这些地方绝无人烟,但至少应为户口稀少到“无可设官”的程度。即使安岳复设官府,然已是元朝晚期。明朝统一全国后,曾大徙湖广等省人口实四川,此举在明清以来撰修的四川各地方志中均有明确记载。如道光《邻水县志》称“今合邑祖籍,多系明初入蜀,谓之老民”。民国《名山县志》称“元代名山惨遭杀戮,死亡转徙,县中古户,几无孑遗。明洪武十四年徙楚实蜀,名山号为乐郊,来者尤众”〔45〕。大批客民的入川开发,使明代四川的社会经济逐步走上繁荣。 然而,明清之际四川地区再次遭受了半个多世纪的战争蹂躏,社会经济受到了空前绝后的大劫难。史书对四川地区此时期的情况记录令人触目惊心!清代和民国时期编修的四川各地方志在“户口卷”内,绝大部分均有“靡有孑遗”、“孑遗无几”的记录。这虽有夸张之嫌,但至少反映了清初四川十分荒凉残破之事实。康熙初年,四川巡抚张德地由广元入蜀赴任,“沿途瞻望,举目荆榛,一二孑遗,鹑衣菜色”。在川省“境内行数十里,绝无烟爨;迨至郡邑,城鲜完郭, 居民至多者不过数十户,视其老幼,鹄面鸠形;及抵村镇,止茅屋数间,穷赤数人而已”〔46〕。后他又由顺庆、重庆以达泸州,溯流而上,“舟行竟日,寂无人声,仅存空山远麓、深林密箐而已。”各州县“非数十家,或十数家,更有止一二家者,寥寥孑遗,俨同空谷。而乡镇市集,昔之棋布星罗者,今为鹿豕之场”〔47〕。抵成都后,见成都处于“荒烟蔓草之中”〔48〕。在叙州府“叙属虽有十县两厅,荒残者十居其八,稍可充邑治者,仅一二处耳”。在川东4州29县,如奉节、永川、璧山、铜梁、定远等县,“或无民无赋,城邑并湮;或哀鸿新集,百堵未就。类皆一目荒凉,萧条百里”〔49〕。由此可见,清初四川的社会和经济遭到了空前的破坏。直到康熙十年,四川仍是“蜀省有可耕之田,而无耕田之民”〔50〕。正当各级政府积极筹划战后四川的社会重建工作时,不料康熙十二年又爆发了“三藩之乱”,四川地区再次沦为战乱的重灾区。此次战乱历时八年,“蜀省久为贼据,百姓逃亡,所存惟兵”〔51〕。清廷平定“三藩之乱”后,四川境内户口总数的大幅度下降令人难以置信!据载康熙二十四年全川人丁总额仅有18509丁,约合9万余人,在全国各省排倒数第二位〔52〕。这些数字虽不一定准确,但其反映清初四川境内人烟稀少的事实应是可信的。正因如此,清初四川地方官才大声疾呼:“蜀省洊罹惨劫之后,民无遗类,地尽抛荒,……舍招集流移之外,别无可为裕国之方。”〔53〕而清初四川的人稀土旷,又正好为各省移民入川的自由占垦土地创造了条件,史载各省移民在川插占土地,“惟力是视,俱伐树白之以为界,强有力者得地数十丈不止”〔54〕。一些荒山地区,甚至“由人手指某处至某处,即自行为业”〔55〕。土地买卖时,地价十分便宜,一亩之田“值银不过数钱”〔56〕,或银一两“可购十亩之地”〔57〕,甚至有“以鸡一头、布一匹而买田数十亩者,有旷田不耕,无人佃种而馈赠他人者”〔58〕。清初社会上流传着四川经济生活易于致富的各种说法,如“川省肉米平贱,一去落业立可富饶”〔59〕,“川省膏腴,每亩种一石可收谷百余石,百物俱贱,易于资生”〔60〕。清廷规定入川移民插占的土地,“凡一插标,即为己业,后亦不得争论”〔61〕。四川大规模的自发性移民运动即是在上述背景下产生的。清政府之所以对四川采取特殊优惠的移民政策,除了上述四川荒凉凋敝,不得不招民重建社会经济外,我们认为还与四川所处的特殊地理位置有关。四川的川东、川北分别与内地省份的湖北、湖南、陕西、甘肃等交界毗邻,而川南、川西南、川西、川西北等又与云南、贵州、西藏、青海等省区为邻,这些地区主要为少数民族聚居地,土司经常生事。因此,开发和重建四川,加强四川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的地位,这对清廷进一步控制和管理西藏、青海、云南、贵州等大西南地区,具有重大的意义。四川的稳定与繁荣,对内地和整个西南地区均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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