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政权运作与政府公文走向
制度往往具有一定的延续性,元代的公文制度并没有随着元朝政权退出中原立即消失,而是在元明鼎革之后,进入了明代朝廷的施政机构。事实上,元朝遗留下来的这种公文制度并不尽如人意,明人对此是这样评价的:“元末官府文移案牍最为繁冗,吏非积岁莫能通晓,欲习其业必以故吏为师,凡案牍出入,惟故吏之言是听,每曹自正吏外,主之者曰主文,附之者曰贴书,曰小书生,骫文繁词,多为奸利。”[1]2010这样的公文制度不仅极大降低了朝廷的办事效率,还会产生奸利害政的后果。为了革除这些弊端,朱元璋着手对公文制度进行改革,其中一项很重要的内容就是重新建立公文书写规范。 (一)公文书写内容的改革 朱元璋是位极其务实的皇帝,凡事皆以实效为前提。培养选拔人才时,很注重实际才能。洪武二年(1369)六月,他召国子生问道:“尔等读书之余习射否?”国子生回答说:“皆习。”朱元璋又问:“习熟否?”国子生回答说:“未。”朱元璋说:“古之学者,文足以经邦,武足以戡乱,故能出入将相,安定社稷。今天下承平,尔等虽专务文学,岂可忘武事?”(娄性:《皇明政要》卷十二)明初国子监开设的课程主要有《四书》、《五经》、《说苑》、律令、御制大诰等,可以看出,朱元璋此处所说的“文学”,并非现代意义上着重于审美的文学,而是指治世安邦的经世之术。他希望学校培养出的人才文治武功样样精通,而不是只会读书的腐儒。他曾就此出敕问题:“朕观上古圣贤之言,册而成书,智者习而行之,则身修而家齐,为万世之用不竭,斯良之至也。今之儒不然,穷经皓首,理性茫然,至于行文流水,架空妄论,自以善者矣。及其临事也,文信不敷,才愆果断,致事因循,将何论乎?请论之。”[2]137洪武六年(1373),朱元璋诏停科举考试,其原因在于及第的考生缺乏处理政务的实际能力,不能为朝廷所用,所谓“朕设科举以求天下贤才,务得经明行修、文质相称之士,以资任用。今有司所取,多后生少年,观其文词若可与有为,及试用之,能以所学措诸行事者甚寡。朕以实心求贤,而天下以虚文应朕,非朕责实求贤之意也!”[1]1443 培养才能之士是兴邦的前提,而如何有效使用才能之士则是兴邦的重要保证。为了防止这些进入朝廷政权机构的才能之士空言废政,朱元璋对他们的言论行为提出了具体要来: 自汉以来,惟贤志者得与君同游,稽其所任之事,则宰国朝之典章。凡侍左右,必慎容仪、致礼节于上。若言则阐先圣之威德、尧舜之道统,无稽之言不语,故职名曰五经博士。以今言之,则翰林院官之职是也。于斯之职,非博通今古,己身己修,己家己齐,善恶之人美恶,口无择言,行无颓迹。古人以此数事而能之,乃得升是任而辅君弼仁,以踵先圣先贤之事,若否,安得居此任而同君游乎?朕今特以尔某为翰林某官,尔当一前人之道,助朕未知,则扬名者矣。[2]47 他要求臣工以圣贤之道作为言论之准则,以达成辅弼君主治世的目的,切不可以毫无根据的奇谈怪论、阿谀之辞欺蒙害政。对于言论与王朝兴衰之间的关联,朱元璋有着十分清楚的认识:“责难之词,人所难受,明君受之为无难;谄谀之语,人所易从,昏主信之为易入。朕观唐虞君臣,赓歌责难之际,气象雍容。后世以谄谀相欢,如陈后主、江总持,污秽简策,贻笑千古。”[3]71规劝的话虽不好听,但可以兴国;阿谀之辞虽悦耳,却可以导致亡国。正是鉴于此种认识,他特意告谕侍臣: 朕观前代人君,多喜佞谀以饰虚名,甚至臣下诈为瑞应,以恣矫诬,至于天灾垂戒,厌闻于耳。如宋真宗亦号贤君,初相李沆,日闻灾异,其心犹存警惕。厥后,澶渊既盟,大臣首启天书以侈其心,群下曲意迎合,苟图媚悦,致使言祥瑞者相继于途,献芝草者三万余本。朕思凡事惟在于诚,况为天下国家而可以伪乎?尔中书自今凡祥瑞不必奏,如灾异及蝗旱之事,即时报闻。[1]1255 朱元璋此番言论意在阻绝空言之风,扫除害政之患。在此基础上,他对明代朝廷公文书写提出了严格要求:“今后笺文,只令文章平实,勿以虚辞为美也。”(余汝,楫:《礼部志稿》,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他要求公文书写要做到内容平实,不可铺陈空言。为了使臣工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洪武五年(1372)七月,朱元璋专门颁布诏令,废除了中国历史上沿袭已久的臣工向君主进贺圣节、冬至表笺的传统[1]1390。 (二)公文书写语言的改革 在朝政事务中,用浅显直白的语言形式表述施政方略,更容易被百姓接受,也更容易收到良好的施政效果。对此,朱元璋有着极为清楚的认识。 早在建国前夕,即元至正二十六年(1366)的十月份,朱元璋把熊鼎、朱梦炎两位儒士征募到建康(今南京),让他们改编《公子书》与《务农技艺商贾书》,理由是: 公卿贵人子弟虽读书,多不能通晓奥义,今集古忠良奸恶事实,以恒词直解之,使观者易晓,他日纵学无成,亦知古今行事可以观戒。民间商贾子弟亦不读书,宜以所当务者直辞解说,作务农技艺商贾书,使通知大义,可以化民成俗。[4]1551 朱元璋的目的非常明确,他试图借助浅显直白的语言形式,最大限度地将书中的内容传播开来,最大范围地影响百姓、教化百姓,进而达到治世的目的。或许是他的这一举措确实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建元之后,他继续积极推行此项政策。洪武六年(1373)正月,他命令孔克表、刘基、林温等“取诸经要言以恒言释之,使人皆得通其说而知圣贤之旨意”[4]1557。洪武二十年(1387)前后,他又“以将臣于古者善恶成败之事未能通晓”为由,“特命儒臣编集申明,以鉏麑、樊哙、金日磾、张飞、钟会、尉迟敬德、薛仁贵、王君廓、仆固怀恩、刘闢、王彦章等所为善恶为一编”,定名为《武士训诫录》,“释以直辞,俾莅武职者日亲讲说,使知劝戒”[4]1562~1563。“恒言”,常言,通俗的话;“直辞”,直白的语言。都是指明白通俗的表达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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