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地理考据得失论(4)
四库馆臣评价《明一统志》时所举六例舛误,均为顾炎武上述列举的:“其时纂修诸臣旣不出一手,舛错、抵牾、疎谬尤甚,如以唐临泃为汉县,辽无章宗而以为陵在三河,金宣宗葬大梁而以为陵在房山,以汉济北王兴居为东汉名宦,以箕子所封之朝鲜为在永平境内,俱乖互不合,极为顾炎武《日知录》所讥;至摘王安石《虔州学记》‘地最旷大。山长谷荒’之语,则并句读而不通矣”(42)。可见,顾炎武的学术影响之大。 胡渭《禹贡锥指》指出《明一统志》之误颇多。例如《明一统志》卷二十二济南府《山川》记载:“漯河在章丘县东北七里,源出长白山,西北流入小清河”(43)。胡渭指出:“漯上承河水,非山源也,亦不于章丘县北入小清河”(44)。又如,《明一统志》卷十三淮安府《山川》记载:“羽山在赣榆县西北八十里,即舜殛鲧处”(45)。胡渭详细考证了羽山位置,认为“此山在沂州之东南,海州之西北,贛榆之西南,郯城之东北,实一山跨四州县之境也”,指出:“《明一统志》云在贛榆县西北八十里,则误矣”(46)。胡渭指正《明一统志》之误,至少还有三处(47)。 关于南直隶如皋县的沿革,《明一统志》卷十二扬州府载:“本汉广陵郡地,晋分广陵五县置山阳郡时,已有如皋县,莫知为县之始。隋初省入宁海县,属江都郡;唐析海陵地置如皋镇,南唐复升镇为县,属泰州”(48)。阎若璩觉得“莫知为县之始”之语非常奇怪,虽然《晋书》记载不细,但《宋书》记载得明明白白:海陵太守“晋安帝分广陵立,《永初郡国》属徐州,领县六”。这六个县是:建陵,晋安帝立;临江,晋安帝立;如皋,晋安帝立;宁海,晋安帝立;蒲涛,晋安帝立;临泽,明帝泰豫元年立(49);紧接着海陵后面的山阳郡,“晋安帝义熙中土断分广陵立,领县四,曰山阳、曰盐城、曰东城、曰左乡,无如皋属山阳之文”。因此,阎若璩写道:“沈约明云‘如皋,晋安帝立’,安得云‘莫知为县之始’”!进而阎若璩批评“天顺朝臣”,缺乏“披寻全史地志之理”。(50) 北宋舒州,治所在今安徽潜山县。元丰时,知州杨希元因其祖于淳化中为舒州知州,其父于天圣中为舒州通判,三代为官于此,故建“三至堂”。南宋庆元元年(1195年),舒州升为安庆府;端平三年(1236年),府治迁往一百四十里开外的江边,那么三至堂就不再位于府治了。可是,《明一统志》仍曰:“三至堂在府治东”(51)。因此,《大清一统志》作者指出,《明一统志》错了(52)。又,广西灵山县北一百里的西灵山,一名丰子岭。《元和郡县志》有丰子岭、峰子岭的不同记载,《九域志》灵山县下作丰子岭,《舆地纪胜》记载峰子岭为县主山、又曰西灵山。据考,实为同一处山。《明一统志》卷八十二廉州府山川:“西灵山,在灵山县西百余里”;“峰子岭,在灵山县东北二十五里,县之主山也”(53)。《大清一统志》作者指出,《明一统志》误将一山分作两山(54)。 正因为《明一统志》错误多多,成为清人纂修全国总志和地方志的鉴戒,以至于清代地方志书也时时纠正其失(55),从反面来促进了地理考据的进步。 受顾炎武影响,道光二十八年沧州叶圭绶所著《续山东考古录》之卷三十一、卷三十二,分别是专门针对《大清一统志》初修本山东沿革、山东古迹的辨误,具有很强的学术意义(56)。 三 顾氏之失 千虑一失,顾炎武也有不足之处,学者们已指正不少(57),今另举两例。 《日知录》卷八“属县”条云:“自古郡县之制,惟唐为得其中。今考《地理志》属县之数,京兆、河南二府各二十,河中、太原二府各十三,魏州十四,广州十三,镇州、桂州各十一,其他虽大,无过十县者。”今按:此说不尽然。据《旧唐书·地理志》,京兆府“天宝领县二十三”,河南府“天宝领县二十六”,河中府“天宝领县八”,太原府“天宝领县十三”,魏州“天宝领县十”,广州“天宝领县十三”,镇州“天宝领县九”,桂州只领十县。除太原府与广州外,各府州领县数均与顾氏异。并且,《旧唐书·地理志》豫、兖、相、沧四州下俱云“天宝领县十一”,定州实际领县也是11个,而幽州则领有12县,此六州所领均已超过10县之数,却为顾氏所脱(详见表1)。顾炎武仅以《新唐书·地理志》所载数字为据,故差失如此。 又,《日知录》卷八“府”条叙唐代府制云:“唐初止京兆、河南二府,武后以并州为太原府,玄宗以蒲州为河中府、益州为成都府,肃宗以岐州为凤翔府、荆州为江陵府,德宗以梁州为兴元府。惟兴元以德宗行幸于此,其余皆建都之地也。”今按:这段叙述,有四处疏误: (1)京兆、河南二府始置于玄宗开元元年十二月庚寅(公元712年12月22日),时距李渊建国已近百年,不得谓为“唐初”;并且,此二府与河中府、成都府同为玄宗所置而又分书,误置于武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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