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关于近代城市化
    隗瀛涛等人认为，近代中国城市研究应有两条相互推进又相互制约的主线，一是近代城市化过程，一是城市近代化过程。他们主张，在研究中这两条主线应各有侧重，全国或区域城市史可以侧重研究城市化过程，而个案城市研究又可侧重于城市近代化。其实，就概念而言，城市化不仅表现为量的增长--包括城市数量的增加和城市规模的扩大，同时也表现为质的变化，主要体现为城市的近代化过程。隗瀛涛等也认为，划分两条主线是为了表述上的方便，在实际上则表现为同一历史过程。对于近代中国城市化的一般特征，隗瀛涛等提出，由于近代中国社会特定的过渡型性质，其城市化一方面与世界城市化一样是在近代资本主义产生以后才加速进行的，另一方面又显示出城市化速度缓慢、程度不高、空间上不平衡、与半殖民地化同步进行等特征⑧。
    形成这一特征的原因何在？这就涉及城市化的动因问题。西方工业国家的历史表明，工业化是推动城市化的最重要、最直接的动力。对于一个国家或地区来说，工业化、城市化和现代化几乎是同步的。然而，我国近代工业化发生较晚，并一直处于低度发展水平，如果套用西方模式把工业化视为城市化的动力，势必有悖于中国的历史实际。目前，不少学者倾向于认为，近代城市化的动因主要不是来自中国社会本身，而是由于"外力"的推动。上海的学者提出，中国的传统城市虽然为数不少，城里人口众多，但是城市结构本身决定其无法产生与封建社会相对抗的市民阶层、市民运动，发动不了工业革命，也就无法启动近代城市化的闸门。因此，只有在"外力"的作用下中国的城市才走上了近代化的道路⑨。四川学者也将"外力"作为推动重庆城市近代化的动因，他们还将"外力"分为两种，一种是"西力"，即来自西方资本主义的影响，一种是"东力"，则指国内四川以东各省的影响。
    关于"外力"是如何转化为城市近代化动力的，目前的一些研究都强调近代中国的对外开放，即开埠通商的历史作用。乐正指出，开埠通商和由此而产生的巨大商业力量，是近代中国城市化进程的启动器，是城市发展的新动力和新特征⑩。陈振江则从近代文明传播的角度来认识开埠的历史作用，认为舶来的西方文明在一定意义上变成了改造传统中国社会的动力。这种动力首先作用于通商口岸，并通过通商口岸对中国社会的演变产生了强烈的影响。这种影响力首先表现为市政文明的传入，随后是近代工业、新式教育，乃至衣、食、住、行等社会生活方式的演变。他提出，开埠推动了通商口岸城市的近代化，进而又使这些城市成为传播西方文明的基地。他以通商口岸为中心，划分出6个近代文明较发达地区， 用以说明中国城市近代化的过程是以开埠为启始点，以通商口岸为中心展开的（11）。
    一些人还将商业化列为近代城市化的主要动力。近代上海和重庆城市的研究都把"因商而兴"作为两城市近代化的基本规律。上海有的学者认为，在上海城市近代化的过程中，商业的作用始终超过工业（12）。桑兵提出，近代城市的商业化不仅表现在经济结构和功能的转换上，而且也表现在城市社会结构上，商人在城市总人口中比重增大，新兴商人阶层在城市社会中愈来愈具有更大的力量；另外还表现在城市空间结构上，由传统时期以衙署为中心，变为以商业区、金融区为中心（13）。
    那么，为什么商业化未能向工业化转化，而工业化对近代中国城市发展的影响力又始终有限？乐正认为，近代的商业化对工业化既有启动、诱发作用，又有抑制、阻碍作用，两种相反的作用力始终并存，左右着中国城市化的进程。首先，商业化仅仅造成了对外国工业品的市场需求，口岸城市只是商品集散地而不是生产基地。其次，开埠通商后，并未出现商业资本向工业部门的大量转移。社会资金不断向工业转移的经济运行机制，一直未能在近代中国建立起来，从而导致工业的低度发展，限制了城市对劳动力的需求。再次，大批移民无法被工业吸收，致使口岸城市就业滞胀，一方面导致促进城市化的"拉力"蜕变为"推力"，另一方面又无法改变传统部门和近代产业之间的比例关系，使城市具有消费性和寄生性（14）。
    有的学者坚持认为城市近代化的动力主要来自近代工业的发展，对外开放只是其外部条件而已（15）。还有学者提出城市化动力"多元动态"说（16）。"动力"问题是涉及近代城市化的主要理论问题之一，但是，有关这方面的专门论述尚不多见。相信随着城市史研究的开展，对这一问题的认识也会不断加深。
    由于近年来近代城市个案研究多集中在几个大通商口岸城市，许多理论就是在这些研究的基础上层开的。例如，对上海、重庆、天津、武汉四城市近代化特征，即所谓"城市个性"的研究，会有助于我们思考近代中国城市化的规律问题。上海学者在研究近代上海城市发展时总结了其规律与特征，其中有：1.因商而兴，以商立市。2.全方位的开放给城市带来活力。3.典型的近代崛起的城市，传统习气较小，现代化色彩强烈。4.受西方影响最大。从器物到精神，从行为方式到价值观念，乃至语言风习，无不受到西方广泛而深刻的影响。5.在外侵内乱、天灾人祸频仍的近代中国，上海独能保持相对安定，为城市发展创造了有利的环境。尤其是每当国内发生较大动乱，内地发展陷于停顿时，上海却往往由于保持其独特的安定环境而获得超常的发展。他们把这种现象称之为"潮汐现象"或"孤岛效应"（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