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斯同（季野）是清代颇具声名的史家和《明史》的主要参修者之一。但长期以来，学术界除泛泛言其参修《明史》之大概情况外，事实上对万氏史学尚缺乏全面的认实和正确的评诂。
    万斯同史学研究的重点在明史、补作旧史、学术史、考据学和宋元史五个方面。限于篇幅，笔者将另撰专文讨论万氏明史研究诸问题。本文仅就前人极少研究的四个方面略呈管见，商榷不当之说，并就教于读者和方家。
    一
    清人补作旧史的成绩主要集中在正史表志的补作、以宋元史为主的旧史改作和编年体史著的续作。在补续史表的领域里，以万斯同《历代史表》的成就最大。
    读书有四个主要特点。
    （一）填补空白。万氏之前，我国二十一部正史中仅有《史记》等八史有表。万氏于《三国志》等正史共补作了四十七种史表，从而一气填补了古代十种正史无表的史学空白。
    （二）增加内容。有的正史虽然有表，但存在着表目太少或内容脱漏的缺陷。万氏对此也作了必要的增补。如《旧五代史》无表，《新五代史》仅有《十国世家年谱》一种，表列梁太祖开平元年迄于后周显德六年之间梁、晋诸国帝号纪年。但我们知道，后周禅宋之后，五代十国的历史并未结束。断限过早，难以反映五代和北宋历史交替的全貌。万氏据此补作《五代诸国年表》。把下限延自北汉六年，即五代十国最后一个政权北汉降宋时为止，从而增加了显德六年之后二十年的纪年内容。此外，万氏还新增了《五代诸王世表》、吴、南唐等七国大臣年表等。极大地丰富了五代史表的内容。
    （三）创新体例。万氏之前，史表主要有四种形式：世表、年表、月表和职官表。所反映的主要内容是王侯将相的世系、职任和封爵等。万氏补表新创了专记魏、蜀、吴三国军政和外交活动的《三国大事年表》。专记东汉宦官升降情况的《宦者侯表》。专记唐代少数民族君王世系的《唐诸蕃君长世表》。又如，《方镇表》虽出自《新唐书》，但《新唐书·方镇表》表地不表人，既不列示节度使姓名，更无从知道其活动情况，实不足反映“喜则连衡而叛上，怒则以力而相拼”①的方镇史实。万氏对此作了重大调整。创立了《唐边镇年表》、《唐镇十道节度使表》等新的方镇表例。其表改以时间为经，以空间（辖地）为纬。每目纪年之下，先简要提示当年天下大事，说明方镇活动的历史背景，然后按辖地分列其职任时间及活动情况，使军阀混战的局面宛然如见。
    （四）图表性强。史表应具有钩沉提要，节省史文的目的。“表者，明也。标明其事使著见也。”②但万氏之前的史表往往不大注意这一问题。如填入史表的文字大多裁自纪传正文，有时多达三、四十字。全表人名大多通用全称。记人物生卒、迁黜往往前后重出，文字冗沓。万氏补表注意克服了上述弊病。如，记人物只于第一次用全称，余皆舍姓称名。人物生卒迁黜仅记一次，决不重复。帝系诸表往往直接用线条显示，尽可能不用文字。的确收到了“揽万里于尺寸之内，罗百世于方册之间”③的效用。万《表》往往被乾嘉学者讥为“浅率”④，“殊失古法”⑤，但我们把万氏简洁形象的史表与乾嘉时代以博考详稽为务，动辄以数千言充塞史表的风格相比，不难看出这正好是万氏补表的一大优点。
    《历代史表》刊布之后，直接启迪了后人对史表的重视和补作。例如，浙东史家万言和全祖望以万《表》为风范对明代史表的补作。晚清史家练恕、缪荃孙、盛大士、吴廷燮等人以万《表》为基础，进一步补充完善了魏晋南北朝史表。⑥又如，晚清学人郭立山，陈道亨著《广万氏史表略例》一文，号召人们学习万斯同，探索新的史表体例，提出补作《汉书儒林表》、《汉魏经典表》、《宋史行人表》、《明代通商表》等。⑦总之，尽管万《表》也存在着不少问题（例略），但却堪称清代和近代史表补续的开路之作，也是万氏除参修《明史》之外，对古代史学最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