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城市黑人的高度种族隔离 刚刚从南部严酷的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的桎梏之下解脱出来的黑人,在北部和西部城市也遭受到同样的命运。正如厦门大学胡锦山教授所指出的:“南部种植园租佃制下的种族歧视与隔离的阴影却随同他们一道迁入北部,黑人再次陷入处处充斥种族歧视与隔离的困境。”[3](P16)在1890年代以前,美国城市很少根据种族界限确立居住隔离。然而,黑人大迁徙和黑人的城市化遭到了白人的强烈抵制。早在20世纪初,美国就曾发生了席卷全国的种族暴乱,在随后的年代里,种族暴乱也时有发生。除了暴力抵制以外,许多城市的市政当局还通过了各种隔离法令,以便在社会、经济和居住空间上对黑人加以限制。最早制定这种法令的是南部和边界各州的城市,比如巴尔的摩、里士满、路易斯维尔、亚特兰大等地方政府在1910年代制定了种族隔离法律,将黑人和白人隔离在不同的街区。此外,白人还通过私人手段实行居住隔离,比如全国地产商协会(National Association of Real Estate Boards)于1909年制定了限制性地产规约(covenants),禁止将地产出租或出售给“高加索人种以外的任何人”;1914年,该协会再次规定,禁止其成员将“明显损害财产价值的种族或民族成员引入一个社区”。到1920年代,种族隔离已经成为地产开发行业的标准行为[11](P41)。 二战以后,随着第二次黑人大迁徙的高潮和大批黑人的到来,白人对黑人的种族敌视情绪更加严重。比如,1951年“底特律商会”(Detroit Board of Commerce)进行的调查表明,47%的白人和41%的黑人认为,“黑人-白人关系”问题是“底特律亟待解决的最重要的”三项问题之一,而20%的白人和26%的黑人则认为,这一问题是最为迫切的问题。白人之所以反对黑人的迁入,除了根深蒂固的种族偏见以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们认为,黑人的到来导致了犯罪率的提高,增加了社会负担,降低了他们的财产价值,扰乱了他们的生活秩序。吉姆·斯利珀(Jim Sleeper)写道,白人“对于少数民族日益严重的依赖性、病态、犯罪以及对其社区的亵渎感到痛心与愤怒”[13](P165)。 白人对黑人的到来进行了更加坚决的抵制。这种抵制以芝加哥最为激烈。1946年12月,芝加哥住宅管理局(Chicago Housing Authority)决定将几户黑人家庭迁入一个新住宅开发项目“机场住宅开发区”(Airport Homes),该项目位于芝加哥西南区(Southwest Side)的一个白人社区之中。该行动引发了激烈的种族暴乱。大约有1000多名白人将该开发区团团包围起来,狂呼乱叫并投掷石块。芝加哥市长凯利(Kelly)派遣了400名警察经过两周才把暴乱平息下去。黑人家庭被迫撤离该开发区。1947年8月,该局又在西南区的“弗恩伍德帕克住宅开发区”(Fernwood Park Homes)实行种族融合措施,该项目曾设想仅仅将8%的黑人与白人居民融合起来。然而,在黑人迁入的这一天,竟有5000名愤怒的白人对这些黑人家庭展开了围攻,市长马丁·肯内利(Martin Kennelly)调集了1000多名警察,同样经过两周才平定了暴乱[6](P71-72)。同样的事件在20世纪40年代末和50年代在芝加哥多次上演,实现种族融合的目标根本无法实现,最后芝加哥住宅管理局不得不知难而退,只得把黑人的公共住宅建筑在黑人社区及其附近。 限制和围堵仅仅是黑人隔都区形成的途径之一,另一种途径就是“白人大逃逸”(white flight),即由于黑人向白人街区的迁移而导致的种族转换(transition)。有时白人并不总能对黑人的迁入进行有效的抵制,他们不得不带着恐惧和愤怒从自己的街区中逃逸出去,迁移到黑人难以进入的郊区社区。芝加哥学派的人类生态学称这一过程为“侵入与接替”(invasion and succession)。比如在芝加哥的海德帕克区,1950-1956年间,大约有2.3万黑人涌入,大约有2万白人迁出。在六年内,海德帕克区的非白人口的比例从6%上升到37%[2](P143)。就整个芝加哥而言,50和60年代,每星期大约有5个以白人为主的街区转变为以黑人为主的街区[14](P76)。战后,美国绝大多数中心城市都出现了“白人大逃逸”的现象。1972年,美国城市史学家卡萨达(Kasarda)指出:“在过去的25年里,(白人)‘向郊区的逃逸’在那些经历了最大规模的非白人移民涌入的城市中表现得最为突出。”[15](P138) 城市白人社区向黑人社区的转换往往并非一个自然的转变过程,而是受到了某些地产商的操控,这种行为被称为“街区破坏”(blockbusting)。比如,芝加哥的西区(West Side)就是通过这种操控由一个白人社区转化为一个黑人隔都区的。在1950年以前,芝加哥西区主要是一个白人社区,但地产商将一个黑人家庭迁入该社区,随后该地产商走访了该区许多白人家庭,并警告他们说赶紧迁走,否则等黑人大批迁入以后,其地产就会所值无几。在地产商的恐吓之下,白人居民以低廉的价格将房产出售给该地产商。随后,地产商又以高价将这些房产出售或出租给黑人迁入者。该区的一个邻里朗代尔(Lawndale)的黑人比例由1950年的13%上升到1960年的90%,同时其人口密度也提高了25%[6](P81-82)。这样,芝加哥西区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拥挤破败的黑人隔都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