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指出："从历史方面看，资本首先总是出现在货币的形态上，当作货币财产，商业资本和高利贷资本，与土地所有权相对立。"
    在封建社会里，私有财产的权力往往受国家政权的卫护，使私家地主掌有对直接生产者的人身所有权，为自己提供剩余劳动，同时也巩固了国家权力。必须指出，生产者受大土地所有者的统治奴役而缺乏人身自由的依附关系，是封建所有制的基础，人身依附关系形成的同时，人身所有权也随之形成。中国到唐开天之际，人身依附关系在国家佃农和私家佃农共同反抗下，已相对减轻，庶族地主所有制已取代了世族地主所有制，客户的数量逐渐上升。安史乱后，商品货币关系的繁盛，特别是江淮地区，不减当年。代、德之际，由杨炎创设的两税法，正是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出现的，它充分体现了创设者杨炎理性思维的光芒！
    大历十四年（779年）五月代宗崩，德宗即位，八月杨炎为相。《旧唐书》卷118《杨炎传》："旧制：天下财赋皆纳于左藏库，而太府四时以数闻，尚书比部覆其出入。……及第五琦为度支、盐铁使，京师多豪将，求取无节，琦不能禁，乃悉以租赋进入大盈内库，……中官以冗名持簿书领其事者三百人，皆奉给其间，连结根固不可动。及炎作相，顿首于上前论之曰：'夫财赋邦国之大本，生人之喉命，……是以前代历选重臣主之，犹惧不集，……先朝权制中人领其职，以五尺宦竖操邦之本，丰俭盈虚，虽大臣不得知，则无以计天下利害。……请出之以归有司。'……诏曰：'凡财赋皆归左藏库，一用旧式，每岁于数中量三五十万入大盈，而度支先以其全数闻。'炎以片言移人主意，……中外称之。"肃代以后，宦官凶焰绝人之势，虽尚在形成之中，而李辅国、程元振却已典禁兵。杨炎为相，敢于把财政大权从宦官手中夺回来，归于中央，这便可见他气魄之非凡了。他对于当时的秕政，一一陈词，比如他说"四方贡献，悉入内库，权臣猾吏，因缘为奸。……河南、山东、荆襄、剑南有重兵处，皆厚自奉养，王赋之所入无几。吏职之名，随人署置，俸给厚薄，由其增损，故科敛之名凡数百。……乃请作两税法，以一其名。"大有以两税法为手段，来充实中央财政收入，建立一支强大的禁军，消灭宦官、藩镇这两大恶势力的气魄！
    说到这里，必须着重提出建中元年久掌转运、度支、盐铁诸使的刘晏谣传为杨炎杀害这个问题。在历史文献中，凡为不确切的、带有偏见的、甚至伪造的史料所掩盖而混淆历史正象的事例，实在不少，这就须要反复细读，通过理性的思维，从宏观中见到微观，从微观中见到宏观，"让事物的实质当权"（26），还历史以真相！杨炎作相后，政绩超超，固不必说，而遭到中官、藩帅、公卿的忌恨，向他施展阴谋的也大有人在，其中表演得淋漓尽致的，要算淄青节度使李正己了。
    现在先谈刘晏。
    《旧唐书》卷123《刘晏传》，代宗广德元年（763年）"坐与中官程元振交通，元振得罪，晏罢相，……寻授御史大夫，领东都河南、江淮、山南等道转运、租庸、盐铁使如故"。"任事十余年，权势之重，邻于宰相，要官重职，颇出其门"。"然多任数，挟权贵固恩，有口者必利{K1D302.JPG}之"。至德之后直至唐亡，凡公卿大夫与宦官相交往的，往往为人所轻，象程元振那样阴毒名于当时的人，刘晏竟与之勾结，这亦可见他的为人了。广德二年（764年），程元振赐死江陵，刘晏任诸使之职，尚达十余年，他的行事，那有不与奸佞相朋附！
    《通鉴》卷226建中二年（781）条："（泾原节度使别驾）刘文喜之死也，李正己、（魏博节度使）田悦等不自安，刘晏死、正己等益惧。"
    又建中二年正月条："会汴州城隘，广之，东方人讹言，上欲东封，故城汴州，正己惧，发兵万人屯曹州，田悦亦完聚为备，与（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成德节度使）李惟岳遥相应助，河南士民骚然惊骇。"
    又建中二年二月条："杨炎既杀刘晏，朝野侧目，李正己累表请晏罪，讥斥朝廷。"
    从这几条史料中，要加以说明的是：
    （1）刘文喜原泾州镇将，建中元年二月授以泾原节度使别驾，移军原州。 文喜不受命，据泾州反，唐廷派卢龙节度使朱泚泾原节度使李怀光率兵讨伐。朱泚是早在代宗大历九年九月，以防秋兵五千入朝侍奉天子为名留寓长安的。建中元年讨刘文喜，他只是观望而已，杀刘文喜的，是文喜部将刘海宾。《通鉴》建中元年五月条注引《考异》曰："《邠志》曰'诏李怀光、朱泚并军诛之，师围泾城，数月不拔。文喜使其子求救于吐蕃，……刘海宾因之杀文喜，以众降泚。泚无所戮，泾人德之，萌泚之乱自此始。'"《通鉴》建中元年五月条："自上即位，李正己内不自安，遣参佐入奏事，会泾州捷奏至，上使观文喜之首而归。正己益惧。"《旧唐书》卷200下《朱泚传》："泾州平，加泚中书令，还镇凤翔"，而所以说"还镇"，因出征以前，德宗已授泚为凤翔尹，他的归顺，实为篡唐。大历九年九月，到了京师，宦官、藩帅、公卿与他暗中勾结的，当不乏人。《通鉴》大历九年九月条："命郭子仪、李抱玉、马璘、朱泚分统诸道防秋之兵"，朱泚所统帅的为汴宋，淄青的防秋（27）。防秋每道数目不过数千，而淄青一地乃李正己所管辖，今防秋却归朱泚统帅，则朱李关系非同一般。建中元年二月，罢刘晏诸使，贬忠州刺史，而所以贬谪，史书婉称晏曾劝代宗立独孤妃为后，立韩王为太子，以动摇东宫，这种暖昧虚幻之语，自然是用以掩盖贬谪的真实原因。真实原因是刘晏与朱泚的勾结，而这一勾结与李正己又有密切关系。朱泚与刘晏的勾结，是从晏与谋立独孤为后一事有牵连而将受罪时，泚、崔宁"从傍与祐甫（指宰相崔祐甫--引者）救解之"（28）一语看出来的。崔宁是朱泚的一个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