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义”——史学批评范畴研究(9)
所谓“鉴诫”,即探讨史学研究的经验与失误。《申左》篇对《春秋》三传的长处和短处进行细致的比较,其意义已不限于对三传的评判,亦表达了评定史书优劣的、具有普遍性意义的标准。 所谓“讽刺”,即是有些见解不便明言,而以较含蓄、曲折、隐晦之文字表达,主要反映在对现实的不满和讥刺。唐初政争激烈并颇富戏剧性。李渊登极是隋恭帝杨侑“禅让”,李世民当皇帝亦是李渊“让位”,武则天称帝要由唐睿宗等六万余人上表劝进。残酷的权位之争,却在形式上彬彬有礼的进行。《史通·疑古》大胆否定了古箱中关于尧、舜、禹禅让的说法,指出以“禅让”掩盖夺权之事,古今均有,“必以古方今,千载一揆。”武则天在称帝前多次搞图谶、祥瑞的把戏,称帝后又多次利用祥瑞改元。唐中宗、韦后也都借符命而加尊号。《书事》篇写道:近古时代,“凡祥瑞之出,非关理乱,盖主上所惑,臣下相欺。故德弥少而瑞弥多,政愈劣而祥愈盛。” 上述“四义”,与夺,侧重于探讨史书体例、内容上的当否去取;褒贬,侧重于评骘史书、史家的政治思想倾向;鉴诫,侧重于评论史学研究中的得与失;讽刺,则侧重于迂回表达对现实政治弊端的批判。 郑樵的主要贡献则在于创“会通”之义,并且将“义”奠定在坚实的“实学”基础上。他不满意“虚言之书”,重视亲身实践,重视史料考信,把社会现象和学术现象分门别类进行研究,把历史的前前后后联系起来考察,然后把研究成果全面汇集,综合整理,合“天下之理”,“极古今之变,”完成一部空前广博的百科全书式著作--《通志》。所谓“会”,就是“会天下之书”,将研究所需的材料全面搜集;所谓“通”,就是将古今“通为一家”,搞清楚来龙去脉。他形容道:“百川异趋,必会于海,然后九州无浸淫之患;万国殊途,必通诸夏,然后八荒无壅滞之忧。会通之义大矣哉!”[①h] 章学诚对于史“义”之阐说是相当系统和深刻的,不愧为中国古代史学批评之殿军。 (1)论事、文、义之关系 章氏论事、文、义三者不可偏废,比前人更为透彻明快,“孟子曰:其事、其文、其义,《春秋》之所取也。即簿牍之事而润以尔雅之文,而断之以义。”他进一步做个形象的比喻,“譬之人身,‘事’者其骨,‘文’者其肤,‘义’者其精神也。”这个比喻要比许多长篇大论有说服力。三者中,他还是最重“义”,“断之以义,而书始成家。书必成家,而后有典有法,可诵可识,乃能传世而行远。”[②h]“其事与文,所以籍为存义之资也”。[③h] 章氏一方面批评宋、明学者空谈义理、性命的弊端,主张“史学所以经世,固非空言著述也。”[④h]讥刺从“人事之外”探求“义理”。另一方面也批评只埋头考据征实的汉学派,认为其不通史学之义,“整辑排比谓之史纂,参互搜讨谓之史考,皆非史学。”[⑤h]这都体现出他对事、文、义关系的正确认识。 章氏还把事、文、义与才、学、识比较论说,显示出通识与创见,“史所贵者义也,而所具者事也,所凭者文也。……非识无以断其义,非才无以善其文,非学无以练其事,三者各有所近也,其中固有似之而非者也。记诵以为学也,辞采以为才也,击断以为识也,非良史之才、学、识也。”[⑥h]这就是说,识与义、才与文、学与事,既有相通涵义,又不可等量齐观。因为才、学、识是评价一个良史的标准,而事、文、义的一般用法则有一些弹性。 (2)论史“义”贵在创新 章氏这个见解可以说是对司马迁“成一家之言”和刘知几“一家独断”的继承和发展。“史所贵者义也”,[⑦h]可贵之处不但在于义是事与文的灵魂,更在于敢创新,敢与前人不同,“独断于一心”,这才能促使史学不断进步。他说:“史之大原本乎《春秋》,《春秋》之义昭乎笔削,笔削之义不仅事具始末文成规矩已也。以夫子‘义则窃取’之旨观之,固将纲纪天人,推明大道。所以通古今之变而成一家之言者,必有详人之所略,异人之所同,重人之所轻,而忽人之所谨。绳墨之所不可得而拘,类例之所不可得而泥,而后微茫杪忽之际,有以独断于一心。及其书之成也,自然可以参天地而质鬼神,契前修而俟后圣。此家学之所以可贵也。”[⑧h]这道出了史学千百年来更新发展的奥秘,也道出了史学批评的最重要主旨。凡是大有成就的史家、史评家,足以代表一个时代;之所以能代表一个时代,就在于他能想前人所未想,发前人所未发;能够不随波逐流,从众人所趋处发现时弊;能够从古今变化中,预见史学新的突破口。假若没有创新,没有新的史“义”,史学的生命力也就枯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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