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寻阳与荆扬之争 六朝时期,江东政权虽拥有南中国广大地区,然兵甲财富所聚主要在荆扬二州。其时倚江陵和襄阳为上游重镇,目的自然是欲以荆州为朝廷西藩,以便在外侮来时抗击敌人,扞蔽下游;在时机成熟时北伐中原,收复失土。但在东晋的门阀政治中,还必须兼顾到各世族间力量和利益的均衡,故而对于出镇上游的人选十分慎重。东晋前中期,除陶侃外,出镇荆州的均为王、庾、桓氏等世族高门。从成帝咸和六年(公元331年)至孝武帝宁康元年(公元373年)长达四十余年的时间内,出镇襄阳的也是桓氏家族。然而,这些藩镇一旦据上流形胜,又手握重兵,便成尾大不掉之势,潜生觊觎之心。他们依仗着兵强财富,地逼势危,常常称兵拔扈,威逼下游。东晋建立不久,王敦即以清君侧的名义从武昌(今湖北鄂城)举兵向阙,拉开了荆扬之争的序幕。接着历阳内史苏峻叛乱,因扬州兵力薄弱,不得不借助荆州刺史陶侃的力量来平叛。为了改变这种荆重扬轻的军事格局,防范上游藩镇拥兵割据,对抗下游。东晋于平息苏峻之乱后的咸和六年(公元331 年)将原治江北的寻阳郡迁治南岸柴桑(今九江市西南),咸康六年(公元340 年)又迁江州来治,以加强其军事地位。义熙八年(公元412年)省寻阳县入柴桑, 此后,皆称柴桑为寻阳。 寻阳位于长江中下游之交,人称吴头楚尾,中流襟带。它南面庐山和富饶的鄱阳湖平原,北枕大江,东带彭蠡(今鄱阳湖)。沿江矶石嶙峋,利于扼守。经彭蠡溯赣水可达江右重镇豫章(今南昌市)和南康(今赣州),再越过大庾岭,便至岭南。六朝时,这条路线是连接长江流域和珠江流域的主要通道。在其西侧有湓浦。湓浦北通长江,深渊不测,是一内河良港,相传西汉灌婴于湓口筑城,向为滨江戍守要地。在湓口东北的长江中,又有桑落洲可为战守寻阳的据点和跳板。其东有湖口,彭蠡湖水由此汇入长江;湖口东岸,石钟山壁立峻峭,更增添了山水之雄,从而使之成为寻阳东南的巨险。从军事地理的角度审视,寻阳物产富饶、地位优越、山水险峻,具有很高的利用价值,所以在东晋南朝的荆扬之争中必然成为中游重镇。 但是,寻阳的崛起并未能以缓冲地位来平衡上下游的力量。相反,在东晋中央与地方的斗争中,成为双方争夺的焦点。谁占有江州,谁就能在军事政治活动中取得主动。于是,当陶侃及王、庾、谢、桓等世族分据荆扬时,在他们中间接连不断地展开了争夺江州的明争暗斗(注:参见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有关章节,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年出版。)。至东晋末期,荆州刺史桓玄乘东土饥馑、漕运不济而封锁长江,晋廷被迫下令讨伐桓玄。但因玄据有荆、江二州,他便从江陵举兵,下至寻阳,很快到达了密迩建康的姑孰(今安徽当涂)。刘裕当国后,鉴于前车之辙,为了进一步防范上游藩镇作乱,遂遣亲信刺荆、雍、江三州。宋台建后,更“以荆州上流形胜,地广兵强,遗诏诸子次第居之”(注:《宋书·南郡王义宣传》。)。孝武帝孝建元年(公元454年),又分荆、湘、江、豫四州之八郡立郢州,以削弱上游之势。齐梁二代也都以宗室近亲出镇上游。然而这些措施同样不能消弥中央与上游藩镇间的矛盾和冲突。在南朝骨肉相残的斗争中,寻阳继续成为荆扬双方争夺的对象。同时,出居江州的藩镇也往往拥兵滋事,使本不安宁的寻阳战争愈加频繁。自宋武陵王刘骏以寻阳起兵东讨刘劭后,又有江州刺史臧、晋安王子勋及其长史邓琬、桂阳王休范以及齐陈显达等相继为乱,而梁王僧辩讨侯景和隋灭陈也都以寻阳为必争之地。检阅史书,东晋南朝近三百年间,寻阳无战事的时候甚少。其军事地位之重可见一斑。 综上所述,以上诸镇在六朝时因担负着繁重的军事任务,故显得特别重要。但当建康的首都地位丧失后,它们的特殊职能也就随之消亡。在以后的历史岁月中,这些城市有的发展为地区性中心城市,有的却萎缩衰退,总的说来,都不能回复到六朝的重要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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