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通行的建国以来出版的年表、辞书和历史著作以及论文中,关于中国史各个朝代的起迄纪年,广泛流传着不少不妥、不确甚至错误的提法。尽管一般都算不了什么大问题,但毕竟不符合于历史科学应具的严肃认真精神。兹特不惮烦举其显著不合理者若干条,一一予以匡正。或以抉瑕擿衅见讥,固在所不辞。 一、清朝终止年 众所周知,清朝是被发生于公元1911年的辛亥革命所推翻的,因此说清朝终止于1911年,似乎不会有什么问题。实际不然。因为辛亥革命即辛亥年的革命行动,旧历辛亥年即清纪宣统三年,这一年的起迄日期,并不等同于公元1911年。辛亥革命的过程是起始于武昌起义,胜利结束于清帝被迫退位。武昌起义在旧历辛亥八月十九日,即公历1911年10月10日,清帝退位则在辛亥十二月二十五日,此日在公历已是1912年的2月12日。所以记述清朝的迄年,只能说是宣统三年即辛亥年,却不能说是公元1911年。实际上清朝在1912年还存在了1个月又11天。遗憾的是, 我手边所查得到的辞书、年表、专著,对这一点都没有予以认真对待。有的说“宣统三年(1911年)资产阶级领导的辛亥革命推翻清王朝”①。有的说清终于宣统三年辛亥(1911年)②。有的说1911年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清朝政府③。措辞皆欠妥。有的干脆认为清朝终止于1911年④,那简直可以说是提早了一年。 很可能有些同志认为既然清朝终止于宣统三年即辛亥年不错, 则按通例括注1911年,也不能算错。须知在通常情况下辛亥年当然可以用1911年括注了事,但清朝的终止实在1912年,则凡是讲到清朝终止年时,便不能用1911年。还有些同志可能认为在辞书条目或著述中使用1911年作为清朝的终止年虽然不妥,但排年表把清朝终止于1911年是不得不然。因为次年1912年当然得列入民国纪年。其实年表于改朝换代时例得两见,如《辞海》纪年表1644年既列为明纪年表的末年崇祯十七年,又列为清纪年表的首年顺治元年;1368年既列为元纪年表的末年至正二十八年,又列为明纪年表的首年洪武元年。那么1912年为什么不能两见于清纪年表和民国纪年表呢?若认为清朝只存于1912年初一个月又十一天,不存在于壬子年,所以不宜在清纪年表1911年辛亥一行下再缀以1912年壬子一行,这倒是说得通的。那就应该在民国纪年表1912民国元年行下加注“2月12日清帝退位”,犹如在清纪年表中注有南明、大顺、大西、太平天国等,民国纪年表中注有袁世凯洪宪年一样。总之,作为中国史年表,根本不提清朝实际结束于1912年,无论如何是一个不小的缺点。 二、明朝终止年 一般都认为明朝亡于1644年,这是正确的。但也有人认为明朝终止于1661年⑤,那是由于把“南明”也算作了明朝。其实“南明”只是明亡以后几股明朝残余势力在南方的挣扎图存作为,始终未能建成比较稳定的政权,它既不能算一个朝代,也不能算是明朝的延续部分。 南明起始于崇祯十七年(1644)五月福王即位于南京,是为弘光帝。弘光败亡于次年五月;同年闰六月唐王即位于福州,是为隆武帝。次年,隆武败亡,其弟即位于广州,是为绍武帝,逾月即败亡。同年桂王即位于肇庆,是为永历帝。永历转辗移驻西南各地,历年较多,但其终止年则有异说。一般认为是1661年即永历十五年吴三桂兵入缅甸永历帝被擒之年,这是说不通的。永历在此前二年即1659年由云南腾越逃亡入缅甸境时已被解除随徒的兵器,从此这个小集团即完全在缅甸控制之下,李定国白文选几次以兵奉迎,被拒而去,至吴三桂率清兵入缅,缅人遂执以献军前,三桂挟以还滇,次年杀之于昆明市上。所以以永历为主的南明小政权,只能说结束于1659年自滇入缅时,怎能说它一直存在到二年以后被擒时?又有人说南明终止于1662年永历被杀时,那就更说不通了。 但要是不单把弘光、隆武、永历三帝即清人所谓福、唐、桂三藩作为南明,而把奉明宗室朱本铉为主,建号定武,由李自成余部和川鄂边区山地农民军等联合组成,坚持抗清的夔东十三家也算作南明,则直到1664年(清康熙三年)才为清军所消灭。要是把驱逐荷兰据有台湾的郑(成功)氏政权以其奉永历为正朔也算作南明,那就要直到1683年永历三十七年(清康熙二十二年)清军入台湾,成功孙克塽降清才告结束。要之,南明的终年可以有多种算法,明朝的终止年则只能定为1644年。南明在中国史上和南宋、东晋不一样,不是一个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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