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论和民族关系论,也是这个时期极重大的现实问题和历史理论问题。西晋江统著《徙戎论》,强调“《春秋》之义”,即所谓“内诸夏而外夷狄”,对战国、秦汉、三国以来民族关系的发展作消极的评价,主张对于内迁各族,“皆可申谕发遣,还其本域,慰彼羁旅怀土之思,释我华夏纤介之忧”。(31)当时人“服其深识”,而“徙戎”之论对后世影响也很大。唐太宗时,在对待东突厥的安置上,引起一场争论:一种主张是“含育之道”,“请于河南处之”;一种主张是强调华夷之辨、族类之别,重申江统“徙戎”之论。唐太宗采纳了前一种意见。(32)《徙戎论》的作者,是从对现实的民族关系的认识,提出了对历史上民族关系的看法,并力图从这种看法来影响现实的民族关系的政策。但是,在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随着民族斗争的发展、民族关系的密切,不仅“徙戎”的主张在现实中行不通,就是华夷之辨的看法也逐渐遭到人们的否定。这在史家思想和史书编著上都有明显的反映。隋唐之际,李大师已不满于“南书谓北为‘索虏’,北书指南为‘岛夷’”的修史情况,主张“编年以备南北”。(33)这是表明,在历史撰述上要恰当处理南北朝关系,其中自然包含着民族关系。唐高祖“修六代史诏”说:“自有晋南徙,魏乘机运,周、隋禅代,历世相仍;梁氏称邦,跨据淮海,齐迁龟鼎,陈建宗祊。莫不自命正朔,绵历岁祀,各殊徽号,删定礼仪。至于发迹开基,受终告代,嘉谋善政,名臣奇士,立言著绩,无乏于时。”(34)诏书对鲜卑族建立的北魏、北周皇朝,不仅承认它们的历史地位,而且毫无贬词。唐修《晋书》,对《徙戎论》的主张并不采取附和态度,指出:“‘徙戎’之论,实乃经国远图。然运距中衰,陵替有渐,假其言见用,恐速祸招怨,无救于将颠也。”(35)这实际上是不同意把西晋之亡归咎于“戎狄”的说法。《晋书·载记》记十六国事,对各族仍不免有微词,但也并非一概骂倒,有的甚至给予很高的评价。《隋书·经籍志》史部以“霸史”列于正史、古史、杂史之后,居于“起居注”类之前,并对其所记政权的成就给以相当的肯定。刘知几《史通·称谓》篇指出:“戎羯称制,各有国家,实同王者”。批评晋人“党附君亲,嫉彼乱华,比诸群盗”,是“苟徇私忿,忘夫至公,自非坦怀爱憎,无以定其得失。”这些,都是反映了力图从历史事实上严肃地看待各民族历史的态度和思想,具有进步的意义。在这方面,杜佑《通典·边防》序所论,具有更高一层的理论价值。他指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