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唐代刘知幾(661—721)提出有关史家标准问题的“史才三长”论之后,就不断有学者续作讨论和发挥,并直接应用到史学实践中。经过宋朝的推扬,不但讨论得更为具体深入,而且终成史家标准论的不二法门。“史才三长”论的这一发展历程,从一个具体层面显示了中国传统史学理论深化演进的轨迹。但迄今为止,学界尚论述并不多见。故而笔者不揣谫陋,勉为试之,还请各位同仁批评是正! 一、唐代刘知幾“史才三长”论的提出 才、学、识“史才三长”论,是刘知幾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提出的有关史家修养问题的理论论述。考察中国史学发展史可知,最早关注史家修养问题的是春秋末年的孔子。他在评价前辈史家时说:“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①在他看来,古代的“良史”在记录历史时都是直书实录、无所隐讳的。这就从撰著态度方面提出了史家修养的问题。同在春秋时期,楚国史官倚相也被其君称为“良史”,原因是他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等上古史籍,②这是从史家的知识结构方面来考察的。西汉末,博极群书的刘向、扬雄皆称司马迁“有良史之材,服其善序事理,辨而不华,质而不俚,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③这又兼及史家的撰史才能与史书文笔等问题。显然,随着时代的发展,有关史家修养问题的讨论越来越丰富。 武则天长安二年(702),42岁的刘知幾任职著作佐郎,兼修国史,这是他第一次身为史官。寻迁左史,参与修撰起居注。次年(703)正月,刘知幾又奉诏与李峤、朱敬则、徐坚、吴兢等参与国史纂修。七月,朱敬则上表“请择史官”,强调史才之难“其难甚矣”,请求访“良史之才”,并给予他们“得行其道”④的条件保证。礼部尚书郑惟忠则向刘知幾询问:“自古以来,文士多而史才少,何也?”刘知幾答曰: 史才须有三长,世无其人,故史才少也。三长谓才也、学也、识也。夫有学而无才,亦犹有良田百顷、黄金满籝,而使愚者营生,终不能致于货殖者矣。如有才而无学,亦犹思兼匠石、巧若公输,而家无楩柟斧斤,终不果成其宫室者矣。犹须好是正直,善恶必书,使骄主贼臣所以知惧,此则为虎傅翼,善无可加,所向无敌者矣。脱苟非其才,不可叨居史任。自夐古已来,能应斯目者,罕见其人。 此即刘知幾的“史才三长”论;为与其中更为具体的“才”字相区别,学界也多有使用“史家三长”这一称谓的。其实质就是我们今天所讲的“史家标准”论。对刘知幾的论述,“时人以为知言”。⑤但也显而易见的是,刘知畿并未明确解释才、学、识这三个史学理论范畴及其内在联系,而是以比喻的方式做出论述的,这就给后人进一步深入探索留下了空间。究其意,史才是指史家的撰史才能问题,史学是指史家的知识结构问题,史识则是包括史家正直无私、善恶必书的品德修养和撰著态度在内。⑥这不但是中国史学发展史,而且也是整个中国学术文化史上,第一次明确提出才、学、识三长的范畴。 七年后,刘知幾又在所撰《史通》中多次讨论“史才”问题,其中卷九《核才》开篇即说:“夫史才之难,其难甚矣!”全篇专门对“史才之难”问题予以讨论,主旨即在“苟非其才,则不可叨居史任”。可惜刘知幾提出“史才三长”论时,尚未着手撰写《史通》,而《史通》写成后,又未能“修改删润”,进行“整齐划一的刊定”,⑦使得“史才三长”这一重要论述竟未能在《史通》中有集中阐释。这不能不说是个重大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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