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此意,方东树对汉学家在天文、术算、训诂、小学、考证、舆地、名物、制度等方面的成就是肯定的,他所反对者是汉学家由训诂以明义理的义理学方法论,只要汉学家的考据学成果不涉义理,他还是能客观看待并赞赏的。出于对汉学考据方法的认同,他甚至不承认此方法为汉学家所专有,而是说宋学家也同样运用得当。 这无疑是说宋儒未尝废考据之学,而且为宋学者懂得考据之学,就能了解宋儒之说之由来,从而于义理探讨更为有利。“但义理、考证,必两边用功始得”,二者不能相混,即方东树仍是认为不能完全通过考证明义理,对宋学家而言,考证只是用来使义理更明晰的手段而已。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在汉、宋两学关系的问题上,以方东树为代表的宋学家所认可的是汉学家无关义理的纯考据成果,所采纳的是有助于认识义理的考证方法,而对汉学家由训诂以明义理的义理学方法论则不予认同,对汉学家由此所得之义理更是嗤之以鼻。这就是宋学家兼采汉宋的基本立场,以宋学为根本,拿来汉学考据方法为己所用。 总之,嘉道年间,汉、宋两学的关系展现出既相争又相融的特色,汉学家与宋学家之间既相互贬抑,又彼此调和,兼采对方之长为己所用。这一切,预示着学术嬗变的契机已显现,学术演进将有新趋势。 注释: ① 江藩(1761-1831年),字子屏,号郑堂,晚号节甫,江苏甘泉人。年少时受业于惠栋弟子余萧客、江声,通惠氏之学。与扬州地区的汉学家汪中、焦循、李惇、刘端临等,都有深交。乾隆时,曾襄赞《四库全书》的纂修。嘉庆间,入两广总督阮元幕中,参与修撰《广东通志》,乘便刊行所撰之《国朝汉学师承记》八卷。后又撰《国朝宋学渊源记》三卷。此二书为其最有代表性的著作。 ② 方东树(1772-1851年),字植之,别号副墨子,晚年慕卫武公耄而好学之意,以“仪卫”名轩,自号仪卫主人,安徽桐城人。曾受业于姚鼐执教的钟山书院,毕生以读书、教书、著书为业。主要著作有《仪卫轩诗文集》、《汉学商兑》、《昭味詹言》、《书林扬觯》等。 ③ 通过编修学术史的方式助于学术振兴与发展,江藩之前不乏这样做的学者,如黄宗羲之撰《明儒学案》。 ④ 参见朱维铮《汉学师承记(外二种)导言》,《汉学师承记(外二种)》,朱文还认为《汉学商兑》之所以在同治末到光绪中的三十年间较为流行,原因亦在学术之外,是得益于方东树弟子方宗诚、戴钧衡借助曾国藩、李鸿章、倭仁等的政治力量,将其刊行并广为传布。 ⑤ 在《方东树与汉学的衰退》一文中,王汎森指出,《汉学商兑》一书的出现,“不能不说是石破天惊之举”,“我们可以说它打破了汉学一元垄断之局”。见王汎森《中国近代思想与学术的系谱》,第14、24页,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此论于《汉学商兑》评价甚高,但若考量该书问世之时学术界的总体状况和该书实际所生之影响,似有言过其实之嫌。 ⑥ 阮元(1764-1849年),字伯元,号云台(或作芸台),又号揅经老人、雷塘庵主等,江苏扬州人,占籍仪征。历官乾、嘉、道三朝,多次出任地方督抚、学政,充兵部、礼部、户部侍郎,拜体仁阁大学士,卒谥文达。宦迹所到之处提倡经学,奖掖人才,整理典籍,刊刻图书。 【参考文献】 [1] 江藩。国朝汉学师承记[A].汉学师承记(外二种)[C].北京:三联书店,1998. [2] 江藩。国朝经师经义目录[A].汉学师承记(外二种)[C].北京:三联书店,1998. [3] 龚自珍。与江子屏笺[A].王佩诤校。龚自珍全集[C].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5. [4] 江藩。国朝宋学渊源记[A].汉学师承记(外二种)[C].北京:三联书店,1998. [5] 伍崇曜。国朝宋学渊源记·跋[A].汉学师承记(外二种)[C].北京:三联书店,1998. [6] 卢钟锋。中国传统学术史[M].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1998. [7] 方东树。重刻白鹿洞书院学规序[A].仪卫轩文集[C].光绪刊本。 [8] 方东树。汉学商兑[A].汉学师承记(外二种)[C].北京:三联书店,1998. [9] 朱维铮。汉学师承记(外二种)导言[A].汉学师承记(外二种)[C].北京:三联书店,1998. [10] 苏惇元。仪卫方先生传[A].仪卫轩文集[C].光绪刊本。 [11] 支伟成。清代朴学大师列传[M].长沙:岳麓书社,1986. [12] 阮元。拟国史儒林传序[A].邓经元点校。揅经室集·揅经室一集[C].北京:中华书局,1993. [13] 龚自珍。阮尚书年谱第一序[A].张鉴等撰,黄爱平点校。阮元年谱[C].北京:中华书局,1995. [14] 萧穆。记方植之先生临卢抱经十三经注疏[A].敬孚类稿[C].合肥:黄山书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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