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哥伦比亚大学设立口述历史研究室,标志着口述史的诞生。今天,口述历史研 究室已经遍布世界各国,口述史学蓬勃发展。与此同时,对口述史学的批判却不绝于耳 。本文试从口述历史的特点入手,展现其对历史学的贡献--实现对历史的重建,并以 此窥视集褒贬于一身的口述史学产生、存在和发展的可能性与必要性。下面就从主体意 识的独特性(挖掘)、叙述方式的特殊性(语言)和口述史料的可靠性(记忆)三方面具体分 析口述历史对历史的重建。 一、主体意识的独特性 19世纪末20世纪初,西方历史哲学从思辨发展到分析、批判的历史哲学,历史认识主 体的能力及范围等一系列与史学实践中主体认识能力紧密相关的问题,都严肃地摆在了 历史思想家与历史工作者面前。现在人们已经接受了历史认识主体意识在历史认识中的 不可避免这一事实。尽管历史学工作者在主观上坚持从客观历史实际出发,还是无法排 除主观因素的渗透,无法真正达到完全客观、符合历史实际的结论,但也正是由于每一 个研究者都有自己独特的主体意识结构促成他对历史的特殊理解,史学研究从而才呈现 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景象。这样,主体意识的存在不仅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还有其 存在的合理性与正当性。那么一个史学工作者的主体意识到底包括哪些因素呢?一般而 言,由于史学工作者的知识基础、独特的生活经历、情感意志、性格气质等特殊素质以 及这些特殊因素渗透其中的哲学观、政治立场、价值取向,这就使得史学家的主体意识 结构显示了个性特征。这是每一个史学工作者都具有的,无论是文献史学家,还是口述 史学家。 但是,口述历史研究的基本方法是对历史见证的有关人员进行口头调查或口头采访而 取得第一手资料,在此基础上进行深入的历史研究。与文献史料工作者相比,口述史料 的获得具有鲜明的特色。正是因为采访者与受访者均是活体,如果文献史学家是在不变 的文字史料中“寻找”资料凭证的话,口述史学家就是在具有活体生命的受访者那里“ 挖掘”资料,而挖掘的结果不仅与受访者有关,更与口述史学家的主体意识、主体能力 息息相关。这里的主体意识更多地表现为口述史学工作者在访谈中为挖掘更多资料而发 挥的主动性。 在采访过程中,口述史学家具有较大主动性主要体现在:口述史学家可以根据选题与 研究项目,在访谈之前制定出极为详尽的调研计划,包括访谈对象的选择、访谈内容的 限定、问题的设计等;口述史学家在访谈过程中还可以根据具体需要而不断变更计划, 诸如扩大访谈对象范围、修改问题以获得更多信息;根据具体研究需要还可以对同一受 访者或不同受访者围绕同一主题展开多次调研,从各个方面取证;口述历史学者有机会 向当事者、受访者就他们研究中的存疑之处,进行追踪访谈和反复交叉查证,以此厘清 、解决访谈中的前后矛盾以及有争议之处。与以文献为史料来源的历史学家相比,口述 史学家在史料收集过程中,可以有目的地选择受访者、提出有的放矢的问题;在必要时 主动引导受访者的回忆,使之朝着有利于采访者的方向展开,通过访谈就可以获得关于 某一问题的更多、更完整、更系统的史料。由此导出这样一个结果:在某些领域,口述 史学家能够在比文献史料、实物史料更广阔的天地中有效地实践战后史学大众化、整体 化和新社会史理论,开创“失语者”历史的重建。 口述历史对历史的重建突出反映在主动选择访谈对象这一主体性行动上。无论是否有 文字记录、是否受人关注,只要与口述史学家同时存在,就可以成为口述史学家的访谈 对象。尽管对受访者的选择体现了历史工作者主体的个人选择,但这一主体性个人选择 反映的历史主体的主体意识,不仅口述史学家,文献史学家同样具有。因为无论是文献 史料的最初记录者或者编订者,他们对材料的筛选与记录都是经过思考做出主观的、目 的性的选择,把他们认为的有价值的材料(这类价值往往是建立在不会损毁记录者、编 纂者的基础上)进行记录或编纂。所以口述史学家和文献史学家平等地享有出于偏见或 个人利益对史事歪曲的可能性。由此对于口述历史这一主体性个人选择,应该看到它背 后的社会意识,即口述史学家对受访者的选择是不是社会生活的表现和确证。这也是史 学家的主体性意义所在。 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由于历史文化、政治经济等方面的原因,在过去历史中长期不 为人知的群体,在近代以前未被发掘的研究领域以及更多的是伴随着工业化社会的发展 而突出的问题、矛盾,使诸如社会的新兴集团,都开始成为关注的焦点。历史不再是过 去的伟人史、政治史、军事史等一切都围绕着重大事件而展开,普通人成为了历史的主 体。史学朝着整体化与大众化趋势发展。而文献史料的局限性就恰恰表现在这些处于权 力外围的边缘群体与新兴群体上面。口述史学家具有的主动性却可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 ,这样口述历史成为历史学家对其所处社会的自觉或不自觉的代言人,口述史学家具有 的主动性的社会意义也由此体现。 事实上,口述史学工作者能够也确实将目光投向传统史学极少关注、同时文字史料记 载相对缺乏甚至根本没有的个体与群体。诸如处于社会边缘的黑人、妇女以及孩童、劳 工阶层等。田纳西州菲斯克大学图书馆的研究项目“美国黑人口碑史料学”,“借助录 制各居民阶层代表人士的谈话记录,他们能提供生动的和各种各样美国黑人生活的情报 ,以补充美国黑人的历史和文化的空白。”(注:侯成德:《美国口碑史料学三十年》 ,《世界史研究动态》1981年第9期。)20世纪70年代出现的“美国黑人口述史协会”所 做的工作和取得的成就,在一定程度上填补了美国历史研究的空白。上海社会科学院熊 月之先生在20世纪末曾以“上海移民史”为主题,以普通民众为对象进行了约4000户家 庭的访谈。根据具体需要,访谈内容灵活且非常广泛。主要涉及迁移上海的时间、路线 、原因、交通工具,来沪以后的住处及其变化,住处的环境,寻找工作的途径,工资收 入和经济来源,家庭人口的变动情况,与家乡组织的联系,与其他籍移民的关系,风俗 习惯的变化,闲暇生活,宗教生活,喜欢去的饭店、戏院,所看过印象最深的戏剧、电 影的名称,与迁出地的关系等等。通过访谈,不仅留下了他们的声音与历史,丰富了上 海移民历史的内涵,而且由于他们的回忆反映了1949年以前普通市民的社会心理,进一 步深化了对中国近现代历史问题的理解(注:参见熊月之:《口述史的价值》,《史林 》2000年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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