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维《桐乡徐氏印谱序》的背景与影响
2005年是清华研究院--即通常说的清华国学研究院--成立的80周年,大家将纪念这一曾在学术界起过重大作用的机构,缅怀当年于院中执教的诸位学者。 在研究院的四位导师里,王国维先生的任职时间最为短暂,他1925年4月迁来清华,1927年6月2日就辞世了。然而,他在一生的最末段落,继续活跃于学术的前沿,做出了创新的业绩。 本文所要谈到的《桐乡徐氏印谱序》,是王国维于1926年10月左右撰作的,差不多是他关于古史和古文字学方面最后的文章了。从体裁看,虽然只是一篇序文,字数也很少,实际却是论辨性的专论。我们绎读王国维的种种著作,与其他学者往复探讨的固然不少,专作论辨者实很罕见。王国维是在怎样的历史背景下写这篇文章的,这篇文章在学术史上有什么影响和作用,是这里想讨论的问题。 王国维立意写这样一篇论辨性的文章,是在1926年8月。查《王国维年谱长编》,该年8月18日条云:“为讨论古文问题,致函罗福颐。”[1](P484)罗福颐字子期,系罗振玉的第五子。王国维的这封书信已录入《王国维·书信》一书,信中说: 近有人作一种议论,谓许书古文为汉人伪造,更进而断孔壁书为伪造,容希白亦宗此说,拟为一文以正之。[2](P435) 结果形成的,便是这篇《桐乡徐氏印谱序》。 《王国维全集·书信》的编者,在对王国维上述信件的注释中已经说明,信里提到的“议论”出自钱玄同先生,见于《古史辨》第一册。 读《古史辨》可知,钱玄同有关许书即《说文》的议论,始于古史讨论刚刚展开的1923年。那一年的4月28日,顾颉刚先生致函钱玄同,有下列一段话: 在《歌戈鱼虞模古读考》上,读到先生的跋。跋上说,“许慎的《说文》是一部集伪古字,伪古义,伪古礼,伪古制和伪古说之大成的书。”我很希望先生有辨《说文》的文字发表。[3](P66) 同年5月25日,钱玄同作《答顾颉刚先生书》,说: “辨《说文》的文字”,现在还不能就做,因为我对于这方面的研究还狠浅。我现在只能将疑《说文》的理由简单奉告: 许慎是表彰“壁中古文经”底文字的。“壁经”之出于刘歆“向壁(即孔壁)虚造”,经康有为和崔觯甫师(注:崔觯甫,即崔适。)底证明,我认为毫无疑义了。壁经既伪,则其文字亦伪。……至于《说文》中所谓“古文”,所谓“奇字”,乃是刘歆辈依仿传误的小篆而伪造的,所以说是“伪古字”。“伪古义”如“告,牛触人,角着横木,所以告人也”,“射,弓弩发于身而中于远也”之类。“伪古说”,如“楚庄王曰,止戈为武”,(注:按《说文》系引《左传》宣公十二年文。)“孔子曰:一贯三为王”之类。至于“伪古礼”和“伪古制”,这是从伪经上来的,若将伪经推翻,则《说文》中这两部分便不攻而自倒了。[3](P81-82) 这封信曾刊登在该年6月10日出版的《努力周报·读书杂志》第10期。 西汉时出现的孔壁中经系刘歆伪造的说法,如钱玄同自述,是来自康有为,实际上“壁经既伪,则其文字亦伪”,从而否定《说文》所收古文的观点,在康有为的著作里也已经有了。 康有为在有关这一问题的代表作《新学伪经考》的《汉书艺文志辨伪第三下》节中讲: (刘)歆窥其时学者破碎,枝叶丛蔓,……乘其空虚,挟校书之权,藉王莽之力,因以伪文写伪经,别为《八体六技》以惑诱学士,昭其征应。《说文·序》称:“孝平时,征爰礼等百余人,说文字于未央廷中,以礼为小学元士。亡新居摄,使大司空甄丰等校文书,有六书,一曰‘古文’,孔子壁中书;二曰‘奇字’,即古文而异者;……”又称:“壁中书者,鲁共王坏孔子宅,而得《礼记》、《尚书》、《春秋》、《论语》、《孝经》。又北平侯张苍献《春秋左氏传》。”然《史记》共王无得古文事,张苍传授亦歆伪托,则是实无古文。[4](P688-6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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