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早期英国家庭关系研究的新取向
家庭史作为西方社会史的一个分支,近年来取得了一系列新的重要成果。其中尤为引 人注目的方面,是关于家庭亲属关系的研究。本文拟就成果比较突出的近代早期英国家 庭关系问题略作述评,以期对西欧近代社会转型中家庭关系的变动加深认识。 一、从家庭结构到家庭关系研究 西方家庭史研究的重大突破,首先来自于家庭结构的重建。1964年成立的剑桥大学“ 人口与社会结构史研究组”,利用计算机处理教区登记簿中的数据,又结合“家庭重建 法”予以分析,最终著成了《英格兰人口史,1541-1871年》(1981)这样研究人口史与 家庭史的权威著作。1969年研究组筹备的家庭史国际学术会议召开,会后出版了名为《 历史上的户与家》(1972)的论文集,推动了家庭史学科的发展。 研究家庭人口和家庭规模,是重构历史上家庭结构的前提。工业化之前英国家庭结构 的类型及其与欧洲其他地区的差异,是史家们研究的主题。针对法国社会学家弗雷德里 克·勒普莱(1806-1882)有关“主干式家庭”(主要为父母与已婚子女及其后代)向“核 心型家庭”(父母与未婚子女)过渡是工业化产物的假说[1](第22页),以拉斯莱特(Pete r Laslett)为首的剑桥人口组进行了详实的验证,破除了近代早期的大家庭“神话”。 据研究,英国16世纪家庭的平均规模为4.5人,17、18到19世纪的平均规模则维持在大 约4.75人的水平,主干式扩展型家庭并不占主导地位,人口结构相对简单的核心家庭在 工业化之前的几百年里早已存在。这种研究类型也被称为“人口学的家庭史”,其包含 的人口出生率、死亡率和家庭人口规模等要素,与历史人口学的关联十分紧密,是整个 家庭史研究的重要基础层面。 自20世纪80年代起,继家庭结构研究之后,家庭关系成为西方家庭史家关注的主要领 域。麦克法伦(Alan Macfarlane)指出,长期以来,人类学家一直将家庭亲属关系作为 了解社会的核心问题,但是历史学家对此的反映却显得迟钝。赖特森(Keith Wrightson )更尖锐指出,史家对这方面的问题知之甚少,“几乎尚未揭开它的表层”,然而“最 终将证明它比原先的家庭结构问题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2](P.39)。家庭演变与西欧 社会近代转型和工业化进程的关系尤其引起史家的浓厚兴趣。古迪(Jack Goody)为此发 问:“家庭与天主教会的内外改革,以及与资本主义成长和工业社会的来临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具有世界意义。因为吸引了马克思、韦伯和其他无数人的知识想象力的问题 --‘西方的兴起’,与‘西方独特性’是紧密相关的。……在早先的家庭、亲属关系 和婚姻中,确实存在着一些被视为近代世界特征的有利于流动、积累、承认男女双方家 系、爱情和个人主义的方面吗?它们是否为欧洲、西欧、西北欧甚至英国所独有?”[3]( P.1)将家庭关系与社会变迁联系起来考察,构成了新家庭史研究的一个显著特征。这种 寓社会微观细胞(家庭)于社会宏观环境的研究取向,使家庭关系研究具有深刻的历史意 义。 由于英国近代早期核心家庭地位得到确认,有关这一时期特别是16、17世纪的家庭亲 属关系研究,最初强调的是它的淡漠性。麦克法伦通过对埃塞克斯郡约曼农背景的牧师 拉尔夫·乔塞林(Ralph Josselin)所存日记(1641-1683年)的研究,认为近代早期英国 的亲属关系十分微弱。赖特森以1500年至1700年该郡特林村(Terling)为研究对象,得 出了相似的结论[4](P.332)。麦克法伦和赖特森的成果在西方家庭史学中影响颇大,一 时成为史学界的主流观点。斯通(Lawrence Stone)也认为,“对于近代早期家庭的松散 性,怎样强调也不会过分,无论从夫妻关系还是从父母与子女关系来说都是如此”[5]( P.66)。他对这种“情感个人主义”做了动态的历史分析,认为16世纪和17世纪早期英 国家庭处于普遍的隔膜、控制和屈从的心理氛围之中,形成“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局 面。17世纪晚期和18世纪早期以后,人们开始认识到追求个人幸福是正当的,同时也应 尊重他人的幸福权利,这是市场经济兴起和人口流动加速的结果。人们按市场规则处理 人际关系,将经济权利从社会义务中剥离出来,形成“不与人分享的个人主义”(posse ssive individualism)[5](P.172-173)。总之,从核心家庭和个人主义传统两项基本 前提出发,结合宗教改革、近代民族国家形成和市场经济发展等社会变迁的影响,西方 史家一度认为近代早期的家庭亲属关系受到严重削弱。父母与子女之间、核心家庭与亲 缘群体之间,其情感联系和义务关系正趋向弱化或消解,代之而起的是更加算计和利己 的社会道德观念和行为方式[6](web,P.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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