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处理各民族之间的关系,一直是、而且今天依然是我国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如何开展民族关系史研究,也一直为、而且今天仍然为许多史学家所关注。作为一个杰出的马克思主义史学理论家,同时也身为少数民族的一员,翦伯赞对民族关系史研究有着特殊的兴趣,发表过一系列影响重大的论点。为了推进民族关系史研究,也为了纪念这位一身傲骨的理论战士逝世20周年(1968年12月18日),我们认为,翦伯赞在这一领域所作出的理论贡献值得认真探讨。 总结出民族关系史研究应该坚持的、体现着历史主义精神的一系列原则;认为征服与同化是既定历史条件下民族交往的基本形式;强调不能通过美化历史上的劳动群众来美化历史上的民族关系,是翦伯赞对这一研究领域的基本贡献。限于篇幅,我们这里只展开论述后边两个方面。 一 历史上的民族关系是以不平等为基础的,“在中国史上,充满了民族之间的战争纪录。”其中主要是汉族对少数民族的战争。这种战争是推动了历史的进步呢,还是阻碍了社会的发展?这是民族关系史研究中的一个根本问题。建国后,一部分研究者之所以不敢正视民族战争,不敢理直气壮地讲述民族战争,是与对这个问题认识不清紧相联系的。对这个关键的理论问题进行深入的探讨,是翦伯赞对民族关系史研究的首要贡献。 各民族之间的相互交往及其形式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因此,互相侵略、压迫、征服就成为过去各民族之间交往的基本形式。因为在那时的生产力水平上,各民族交往只能采取这种形式。世界历史是世界各民族、各种族之间在相互对抗中创造的;生活在今日中国版图内的各个民族也主要是通过对抗来交往的。“没有对抗就没有进步。”①这个文明进步的公式和规律,不但适用于阶级之间的对抗,也同时适用于民族之间的对抗。 马克思在《不列颠在印度的统治》、《不列颠在印度统治的未来结果》两文中,以印度为例说明了征服在以往人类历史上所具有的意义。马克思怀着强烈的无产阶级感情,愤怒地谴责了在殖民地所表现出来的资产阶级文明的极端虚伪和野蛮的本性,但马克思又从整个人类文明发展的高度,肯定了英国资产阶级对印度的征服所带来的结果。他指出英国的蒸汽机和自由贸易破坏半野蛮半文明的印度公社,“结果,就在亚洲造成了一场最大的,老实说也是亚洲有史以来仅有的一次社会革命。” 在马克思看来,在亚洲的愚昧、落后的社会状况之上,人类是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一建立“以每个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基本原则的社会形式”一的。如果是这样,英国不管是干出了多大的罪行,它在造成这个革命的时候毕竟是充当了历史的不自觉的工具-“为新世界创造物质基础。”至于印度人民在这个过程中所遭受的一场具有特殊悲惨色彩的灾难,马克思认为,这不过是英国资产阶级为未来的印度人民获得自由和根本改善他们自己的社会状况创造物质前提所索取的代价。难道资产阶级“不使个人和整个民族遭受流血与污秽、穷困与屈辱就达到过什么进步吗?”“难道资产阶级做过更多的事情吗?”人类的进步在这时就象可怕的异教神像那样,只有用人头做酒杯才能喝下甜美的酒浆。这样说来,无论那些古老而落后的社会被征服和蹂躏的情景对我们个人的感情是怎样难受,但从历史观点来看,这却具有进步性质。 可以看出,马克思在评价英国对印度的征服时,是严格站在历史进步的立场上进行的。对印度人民所承受的灾难,他并不仅仅一掬同情之泪;对英国在印度所犯下的滔天罪行,他也不仅仅局限在道义的谴责。他完全从历史进步的立场上去评价,去分析这一切。无产阶级的事业是国际性的事业,是全球性的事业,而在愚昧和落后的民族和地区是不能成就这一事业的。这一事业只能奠基在资产阶级文明和现代化大生产的基础之上。所以马克思、恩格斯肯定一切为“新世界创造物质基础”的征服,认为这为整个人类的解放准备了必要条件。无产阶级总是站在人类进步事业的最前列,总是把有利于人类进步看作是最终有利于自己的事业,所以他总是能从生产力发展和文明的传播与提高的角度去评价前资本主义社会的征服、战争与暴行,把由此而引起的灾难与惨祸看作是历史前进的必要代价。 应该把以往各民族之间的战争与征服主要放到历史进步的天平上去衡量,这是马克思评价英国对印度的征服给予人们的方法论启示。我们看到,翦伯赞在评价中国历史上各民族之间的战争时,主要是站在历史进步的立场上进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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