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历史观在史学史上是进步的,是超过了前人的,它是王夫之评价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及重大历史问题的思想依据。 历史比较方法。王夫之的《读通鉴论》在比较方法上也有很大发展。在我国古代很早就重视用比较的方法来研究历史。在汉初,秦为什么灭亡,汉为什么能兴起,是当时重大的理论问题,也是一个重大的现实问题。司马迁提出了“通古今之变”的原则,把古今历史拿来研究、比较。隋唐之际的形势很象秦汉之际的形势。唐初的政治家、历史家也面对着类似的问题,即隋何以亡、唐何以兴。主编《隋书》的魏征把隋朝历史与秦朝历史作了比较,并得出这样的结论:“其隋之得失存亡,大较与秦相类。”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在书名上已标得很清楚,是要“资治”,用他自己的话说,这书就是要“鉴前世之兴衰,考当今之得失。”这是用以往各个朝代的历史来同现实社会作比较。 但这些比较,有一个特点:致使前朝兴亡的经验、教训,今朝也要依据这些经验、教训行事;同可资、异不可资;得可资,失不可资。这种比较的现实意义在于能使当时统治者清醒,使其注意自己的行为。但他们的比较往往忘记了基本条件的不同,因而还带着机械的成分。 王夫之对历史的比较在很大程度上克服了这种缺点,而具有朴素的辩证方法。他比较秦、隋之亡,比较南宋、东晋和战,比较德宗、宣宗的政治手段,都从相同之中看到不同。他认为秦隋都是因为政治暴烈,人民不堪忍受,而被起义的农民推翻,这是相同的。但不同之处在于:农民起义在秦末容易隋末难,统治阶级的力量在隋末强大而秦末则不如隋末。他又认为“取东晋之势与南宋絜论,东晋愈矣”,东晋与南宋都是亡于北方少数民族政权,这是相同的。不同之处在于:“东晋之内备,裕于南宋远矣”,“东晋之外逼,轻于南宋远矣”。东晋大臣与南宋大臣所受到的评价也不同:“宋之南渡,自汪、黄、秦、汤诸奸而外,无不以报仇为言;而进畏懦之说者,皆为公论之所不容。”东晋蔡谟、孙绰、王羲之“皆当代名流,非有怀奸误国之心”,他们“创朒缩退阻之说以坐困江东,而当时服为定论,史氏侈为讦谟。”没有受到任何批评。王夫之从这些比较中看出问题,东晋蔡谟等没有受到任何批评,是因为他们的言论是“为宰相保其勋名,为天子防其篡夺,情系于此,则天下胥以为当然,而后世因之以无异议。”是把君臣之义看得高于一切。并且认为蔡、孙、王和汪、黄、秦、汤一样都是民族罪人。他比较德宗、宣宗的政治手段,认为他们相同的政治手段中有不同之处:“德、宣二宗,皆怀疑以御下者也,而有异,故其致祸亦有殊焉。”“德宗疑其大而略其小”,“人尚得以自容”,“其败乱终可拯也”。“宣宗则恃机警之耳目”,贤臣奸臣“皆岌岌不能自保”,“其以召乱也缓,而一败则不可复救矣”。上面这些例子说明王夫之在比较历史时,能从相同的结果找出不同的基本条件;能从不同的现象看出相同的本质。这种比较历史的方法是近于辩证的方法,因而比前人的方法进步。 史论撰述特点。我国史论在北宋以前都是附着于历史记载之后,短篇散章偶有所见,但史论专著很少。例如,《史记》中有“太史公曰”,《汉书》中有“赞”,都是以“史臣曰”的形式出现并且在篇幅上也不占主要地位。刘知几在《史通》中把论赞、序例等,作为纪传体的部门之一进行分析评论,这表明史论受到了重视,取得和其他史体相提并论的地位。历史评论较早出现的是对史事的评论。西汉贾谊的《过秦论》、东汉班彪的《王命论》、三国曹冏《六代论》,论得失、辩兴亡、评人物都是很有名的历史评论的单篇。南朝萧统编辑《文选》,选《汉书》、《后汉书》和《宋书》里的论赞,成“史论”九篇,也不是关于历史评论的专书。唐初,虞世南著《帝王略论》、朱敬则著《十代兴亡论》,可能是较早的历史评论专书(26)宋代以后,关于历史评论的专书才多了起来(27)。北宋孙甫著《唐纪》对史事发表评论,但不是对史事进行专门评论。 南宋以后,评论历史的专著更多地出现了。胡寅的《读史管见》、李焘的《六朝通鉴博议》、于慎行《读史漫录》、钟惺《史取》及张溥的《史论二编》都是史论专著。《明史·艺文志》“史钞类”中有不少史论专著。叶适《习学记言序目》中对历史的评论占二十五卷。总之,宋以后,史论专著出现的比较多,说明这时期我国史论有很大发展。明清之际,王夫之的《读通鉴论》是我国古代史学关于历史评论的代表作。 王夫之史论在撰述上的特点是:第一,王夫之史论是对编年体史书所载史事的评论,这不同于宋明史论。叶适《习学记言序目》中评论从《史记》到《五代史》的十七部纪传体史书。张溥的《史论二编》中有“宋史论”、“元史论”、“明史论”也是就正史所记史事发表评论,王世贞的《王弇州文部读史论辩》中所评论的人物也是从正史中来的。明朝人对《通鉴》所发的“断义”、“品藻”等,有辅助经学的意义。对编年体史书所载史事进行评论的只有李焘的《六朝通鉴博议》,但只限于六朝时南北和战。王夫之的《读通鉴论》是针对司马光《资治通鉴》所载一千三百年间的历史进行评价。 第二,王夫之史论所涉及的范围很广,篇幅也大。贾谊、班彪、曹冏、朱敬则只论王朝的得失兴亡,虞世南只论帝王,王世贞只论帝王将相。王夫之史论本于《通鉴》,而《通鉴》本来就把“国家之兴衰,生民之休戚(28)”作为著述内容。因此,依《通鉴》而立论的《读通鉴论》范围也广了。同时《读通鉴论》规模空前,全书64万字,约900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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