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两党制的最初形式虽然根源于英国，但却最先完成于美国。因为美国是严格意义上现代资产阶级政党产生最早的国家。因此，作为探讨美国两党制度历史成因的第一步，我们有必要首先弄清美国得以最早产生现代政党的根由。
    我们知道，不同的利益所在是政党政治产生的基础，同时也是之无法消除的根源。⑨各国情况大都如此，美国也不例外，前面我们已经提到了这一时期美国各政党的阶级属性和地区属性。因此，作为美国政党政治产生的一个基本原因，我们在这里便不再赘述了。
    很明显，美国之所以最先产生现代政党在于其特殊的历史条件。关于这个问题，国外（主要是西方国家）已经有不少人作过探讨。⑩但多数学者只是从政治学的角度探求了美国现代政党产生的一般条件，而没有深究促成这些条件的历史与现实的深刻根源。归根结底，促成美国最先产生现代政党的是美国所走过来的特定的历史道路和由此而形成的特殊的社会状态。与当时世界上较为先进的英法等国家相比，这个社会状态的特点是：在政治上，美国是一个相对自由和民主的社会；在经济上，美国是一个相对繁荣与富裕的社会；在社会结构上，美国则是一个阶级关系相对模糊，或者说中小资产阶级化的社会。正是这样一个社会，为资产阶级现代化大政党的全国性联盟提供了土壤和温床，为资产阶级各阶层、各集团代理人的活动提供了环境和市场。一句话，为美国现代政党制度的形成创造了决定性前提。
    如果我们把美国社会--从殖民地时期开始到建国后的五十年内外--作一番深入细致的考察，就会发现形成这样一个社会的主要根源，
    第一，在于美国没有顽固的封建主义势力或传统作祟
    由于美国独立前殖民地的特殊性质（有别于南美及英属印度），由于大多数移民的特殊背景（旧大陆的“弃儿”）和新大陆的经济条件（土地辽阔，资源丰富），美国早在殖民地时期就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并且在其草创年代就建立了以代议制和移民自治团体为标志的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制的雏型。（11）用恩格斯的话来说，就是“美国没有中世纪的废墟挡路”。（12）在这样一种历史条件下的美国，资产阶级自由和民主的发达程度要比当时的英法还高。例如关于新闻出版自由。美国宪法不但采用了英国人关于言论自由的习惯法，而且还特别强调了新闻出版自由。这说明那时的新闻出版自由在大西洋此岸比在欧洲最自由的国度里还要先进得多。（13）再如选民资格问题。从18世纪末、19世纪初起，美国就从西部各州开始逐步推广了成年白人男子的普选权。（14）而在19世纪初期的英国，选民资格仍然保留在中世纪的水平上，选举权仍被视为一种特权。这样便很难形成具有广泛群众基础的现代政党。言论自由和选举权的扩大，是美国社会民主化的表现，同时也是它的基础。它为现代化政党的产生和发展，特别是反对党的兴起，提供了政治保障和社会保障。这在当时世界上的其他国家里还是远远做不到的。
    第二，在于美国优越的经济条件
    美国土地辽阔，资源丰富的经济条件，不仅为消除旧大陆封建关系的束缚提供了一定的物质基础，而且还促成了这样两种社会效果：
    其一是：大多数美国人要比他们在欧洲的同行生活得好些。由于劳动力缺乏，美国工人的工资从殖民地时期开始，就要比英国工人的工资高出30-100％。（15）1799年，美国的国民收入为677百万美元。按当年价格计算，人均收入为131 美元。而1800年的英国，国民收入为230百万英镑，人均收入只有14.65英镑， 约等于48.83美元，仅相当于美国的三分之一强。（16）建国之后，美国的人口急剧膨胀起来，但由于从西部获得土地的机会的存在，北部工人的工资仍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据统计，19世纪30-40年代美国非熟练工人的工资仍要比英国工人的工资高出1／3-1／2。（17）当时的英国虽然处于工业革命的最前列，但也是人民生活最悲惨的年代，（18）即恩格斯所说的“资本主义剥削的青年期”，（19）资本家主要依赖“琐细的哄骗和欺诈手段”榨取剩余价值。这一进程在其他许多国家也接二连三地发生了。但美国则由于其得天独厚的经济条件而减缓了这一进程。美国人生活的这种状况助长了他们发家致富的个人奋斗精神，同时也消弭了他们的阶级意识，为以“超阶级”面孔出现的资产阶级政党的形成创造了方便条件。
    其二是：促成了美国社会的中、小资产阶级化（或曰“中产阶级化”（20））。美国极为丰富的土地资源使其农业资本主义的发展有些不同于英法。在英国，小土地所有者在革命后的不长时间里就基本上被消除干净，形成了一个广大的无产者阶层，成为产业无产阶级或其后备军。在法国，小土地所有制在革命后虽然基本上被保留下来了，但它实际上只不过是法国高利贷资本的一个附属品或牺牲品，是之得以不断膨胀的源泉。（21）小农的独立地位只是形式上的。而在美国，随着西进运动的发展，小土地所有者在其不断分化的同时又不断大量地再生，从而形成了一个人数众多、长期存在的小土地所有者阶层。（22）这种情况不仅使城市工人和其他居民的收入保持在一个较高水平之上，而且使美国社会难以形成一支稳定的无产阶级队伍，使中、小资产阶级在社会成员中占据多数，从而造成了美国社会的中、小资产阶级化，为资产阶级现代政党制度的形成奠定了现实的社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