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史学划时期的意义(3)
今存《中说》共十篇,是一本重要的哲学着作,但除《述史篇》外,也还有不少精到的论史之笔。如在《王道篇》说:“吾欲修元经,稽诸史论,不足征也。”又说:“诗、书、春秋三者同出于史,而不可杂也,故圣人分焉。”又说:“吾视迁、固而下,何其纷纷乎。”其他散见各篇的,还有什么“史之失,自迁固始也”,“古之史也论道,今之史也耀文”。并对六朝治史之文人,如陆机、沈约等,逐个予以片语贬斥。综观《中说》全书,自是哲学着作,而其论史之语,亦可谓遍地珠玑,随处可见。用历史唯物主义观点衡量,确也是瑕瑜互见,而其“修元经以断南北之疑”的着史目的论,和其在哲学上的“三教归一论”,都是隋统一新形势下出现的意识道态领域的创新,其史论对隋唐以降之史学,有一定的影响,迄今的中国史学史着作,未能予王通一席之地,自不免令人有沧海遗珠之叹。 在隋统一形势逐渐形成之初,“开皇三年,秘书监牛弘表请分遣使人,搜访异本。每书一卷,赏绢一匹。校写既定,本即归主。于是民间异书,往往间出。平陈以后,经籍渐备,凡三万余卷。炀帝即位,秘阁之书,限写五十副本。”(节自《隋书·经籍志序》)。及至唐初,通计“经传存亡及道佛6520部,56881卷”。(隋志卷末总计)为隋唐史学发展提供了物质条件。 同时,隋初继承我国自古以来史官修史制度,正式建立史馆,在“秘书省下设着作曹”。(《隋书·百官志》下)唐初因隋旧制,史馆隶秘书省着作局。“贞观三年(公元629年),移史馆于门下省北,宰相监修,自是着作局始罢此职。及大明宫初成,置史馆于门下省之南”。(《唐会要》卷63)“史馆无常员,如有修撰史事,用他官兼之,事毕曰”。(《旧唐书·职官志》)这样一来,既有大量图籍设备,又有宰相大员监修,史馆既无员额限制,而又地居禁中,极少干扰。史馆体制的改革与健全,为大规模官修史书提供了人员和物质的便利。据《唐大诏令集》卷八十一载:武德五年(622年),曾令肖瑀等修六代史,即北朝、魏、齐、周、隋与南朝梁、陈史、绵历数载,不就而罢,贞观三年,经调控机构,重新选任史官,令修梁、陈、齐、周、隋五代史,贞观十年修成。贞观二十年,再令房玄龄掌其事。以臧荣绪《晋书》为底本,修成《晋书》。高宗显庆元年(656年)太尉长孙无忌领修梁、陈、齐、周、隋五代史三十卷,上之。以补前修五代史无志之缺,后并入《隋书》,即今存《隋书》之十志。显庆四年,李延寿修成南北史,南北起自宋,终于陈,北史始自魏,卒于隋。各成一书,南史无索虏之目,北史无岛夷之篇,不复相骂了。 以上八部史书,都收入今存二十四史中,占这套历史巨着的三分之一。在短促三十年中修成,而且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迄今除北齐书有残缺并经后人辑补外,余均完整保存至今。时间是最公正的裁判,这也可以说明它的史学价值。 隋唐统一之初,经济结构,政治设施以至意识形态各个领域,在和平安定环境中得到长足发展,但由于封建专制主义及其宗法意识的内在矛盾和恶劣传统,不久也就在其各项事业中暴露出来。以唐初史馆而言,唐初权力中心,确实花了大量人力、物力,罗致了不少史才,做出显着的成果。但到了武后专政时,各种封建病菌就都侵入史馆这个肌体。宰相领修变成监修,形同虚设,用人唯才变成用人唯亲,史官美职成为无行文士争逐之目标,而一旦钻营得遂其欲,就虚领官俸,不干实事。那时,身在史馆供职的刘知几,目击心伤,就“退而私撰史通,以明其志”(《史通,自叙》)。 刘氏要明的是什么志呢?尽管在《忤时》、《辨职》《自叙》各篇中,也确实直率而深刻地揭露了史馆的流弊。但这并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他在史馆修史,受到种种干扰和限制,只得写一部总结过去,展示未来,寄托其史学改革思想之志。他以“前史之所未安,后史之所宜革”(《载言》)为纲领,以“传称因俗,易贵随时”《因习上》)为尺度,在全面总结唐初以前史籍基础上,系统地提出史学改革的意见。 由于他是以因俗、随时为尺度,未安的前史,就存在两种情况:一是前史本身的全书就有未安之处,主要是指魏、晋、南北朝模拟之作,那些书大多已被时间淘汰,今存者稀。二是前史某些局部有未安之处。如《疑古》、《惑经》两篇对《尚书》、《春秋》等书的指摘,散见于一些篇目的对《史记》、《汉书》的批评,甚至对他所肯定的《左传》、《关东风俗传》及王劭《齐志》,也不掩盖其个别瑕疵。他说:“夫事有贸迁,而言无变革,此所谓胶柱而调瑟,刻舟以求剑也。”(《因习上》)他认为《尚书》、《春秋》、《国语》、《史记》四家,其体久废,是由于“朴散淳销,时移世异”,这就反映了他的朴素唯物主义和历史进步论思想。他深恶史臣“爱懀由己,高下在心,进不惮于公宪,退无愧于私室”。(曲笔)但亦盛称“爱而知其丑,懀而知其善”。他对《左传》等书不掩其瑕,对魏收《魏书》,号称秽史,亦不弃其一善之长。反映出他具有辩证看问题的能力。 他反对南北朝史书互骂的入主出奴思想尤为突出,他说:“古者(指先秦)诸侯并争,胜负无恒,而他善必称,己恶不讳,逮乎近世,无闻至公,国自称为我长,家相谓为彼短。”(《曲笔》)清楚表明他反对分裂时期史书互骂,要求史家一秉至公,虽在国内不同民族所建立政权之间,也不例外,是和王通一脉相承的,在客观上冲破传统的华夷之防,是难能可贵的。故此,我认为史学改革,就是刘知几着作《史通》所要明的志。 刘知几分析研究唐初以前全部史籍,逐个指出其利病得失,又加以综合归纳,提出史学理论与方法,史家与史馆各方面的问题,在此难以详述,只略举其目: 第一、他对史书体例,总结两汉、魏、晋、南北朝的格局是“班荀二体,角力争先”,认为“各有其美”,自应“并行于世”(均见《二体》)。但也指出首创班体的太史公书中之表“烦费、无用”,并斥“班《东》二史,各相祖述,迷而不悔,无异逐狂”。(《表历》)对于书、志,他也反对“妄入编次,虚张部帙”(《书志》),这种意见称为后人所诟病,确也未必尽是。自唐宋以后纪传史看,他这个意见未被采纳。但其子刘秩创为《政典》三十五卷,杜佑{K18B02.jpg}以首创政书体的《通典》,从而踵成一整套十通。王溥又改创为断代的《唐会要》,其后上补下续,又几于形成整套的会要会典。对荀体的编年史,既肯定此体创始之作“事为春秋”,又肯定《左传》“不遵古法”,“言事相兼”(《载言》)。并强调“左氏载诸大夫词令,行人应答,其文典而美,其语博而奥”(《申左》),为编年纪事史定下了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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