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通观全书,笔者以为,“民族国家”和“欧洲观念”这两大欧洲近世政治文化的特征 实则揭示了整个欧洲文明的两条主要线索。它们也为我们理解欧洲文明进程中的诸多问 题提供了既宏观又细致的框架和方法。可以看出,自中古至近欧洲文明主要体现为民族 国家的演进,民族国家甚至是断然不能超越的历史阶段。“各民族国家之间无论建立何 种程度的‘联盟’都必须先经过各民族的独立国家的阶段。这个阶段是不能绕过的。” (第129-130页)20世纪末苏东“社会主义大家庭”解体,东欧在经互会和华约集团主导 下的、历经近半个世纪的一体化的失败可为佐证,而其根本原因在于“东欧还没有普遍 存在着名副其实的独立自主、主权完整的‘民族国家’。”(第130页)由此,我们理应 更加全面、深刻地反思“民族国家”这一欧洲一体化的主要前提和先决条件(对此迄今 我们仍做得很不够)。但是,自20世纪下半叶以来,“欧洲观念”终于通过欧洲一体化 进程找到了它的现实表达,今天的欧洲仍然是“民族国家”的欧洲,但它同时也越来越 成为“欧洲观念”的政治现实了。不断扩大并深化联合的欧洲联盟是欧洲民族国家的政 府间政治实体,但它已然具备越来越显著的超国家因素,这种因素实质上就是欧洲文明 之共性、同一性的集中体现。于是,我们看到,“欧洲观念”成了欧洲联合的一种精神 支柱,它不仅蕴含着欧洲人所认同的历史人文价值观,而且更是欧洲人现实的经济、政 治、社会和文化诉求。诚然,在可预见的未来,欧洲的民族国家肯定不会被湮没、超越 ,但是“民族国家”与“欧洲观念”这两大线索之间将愈益达致新的平衡,并通过诸如 欧盟的多层治理、以某种类似中世纪的政治和社会结构更为紧密地结合在一起。欧洲文 明正在一个新的历史起点上向前演进。 从整体上看,欧洲文明的“民族国家”和“欧洲观念”的特性也是外在于其他文明而 存有的。只要把欧洲文明与其他地域或政治共同体的文明稍加比较,就会发现这两大特 性的确是欧洲的特产。因此,以欧洲文明的特性为参照,我们就有必要对当今这个后冷 战时代的国际政治、全球化和区域一体化的世界潮流之中的一些重大问题进行重新审视 。很难想象欧洲文明的这些特性可以向其他地域或政治共同体移植,同时只要我们考虑 到这些特性所包蕴的历史和人文内涵,以及它们对于欧洲一体化进程的重要性,在衡量 其他国家和地区之间的区域一体化进程时,在将欧洲一体化与其他区域一体化进行比较 时,我们也许就不应该那么乐观了。同样,虽然欧洲文明自传入北美,并在那里生出既 同源又出新的美国文明,欧洲文明扩展成为20世纪的“欧美文明”,或以欧美为主的“ 西方文明”,但是,对照欧洲文明的“民族国家”和“欧洲观念”特性,我们似乎也应 该关注并深入研究它们之间的--为我们有意无意忽略的--内在差异。欧美文明或者 说西方文明不是铁板一块,也许它从来就并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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