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世纪80年代开始,日本及欧美列强围绕满洲及朝鲜半岛的铁路权益,展开了激烈的争夺,使东北亚国际关系发生了急剧变化,并导致了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东西方结盟,即日英同盟的产生。朝鲜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在华夷国际秩序的框架内,中国一直保持着对朝鲜的宗主权。鸦片战争对华夷国际秩序产生了第一次重大冲击,日本及欧美列强在侵略中国的同时,也忙于瓜分中华帝国的遗产,而朝鲜则是他们争夺的重要对象。在对朝鲜的扩张中,获取铁路敷设权是其殖民扩张的重要内容。 一 俄国从19世纪中期开始向远东疯狂扩张,首先迫使清政府签订一系列不平等条约,夺取中国东北的大片土地,开辟了符拉迪沃斯特克(俄语为控制东方之意,即海参崴)。19世纪60年代末俄国军队进入库页岛,且有向朝鲜和北海道扩张之势。1869年10月29日,日本外务省向太政官建议:如果俄国吞并朝鲜,对日本将成为“永世大患”。为了防备俄国南下,日本加快了对朝鲜的扩张。1876年,日本迫使朝鲜签订不平等的《江华条约》,其中规定朝鲜对日本开放釜山、仁川、元山三港和日本享有领事裁判权等。俄国对日本向朝鲜扩张十分警惕,英国也怀疑俄国会向朝鲜南下,而且对日俄的接近心怀恐惧。为了落实《江华条约》的各项条款,1876年,日本派遣了持强硬态度的花房义质出使朝鲜。他把36万平方米的倭馆地区连同釜山码头一起租借下来,作为日本人的“特别居留地”。“特别居留地”侵害主权的程度比西欧各国设在中国的租界更加严重,几乎等于日本领土的延长。紧接着,1880年在元山、1883年在仁川等朝鲜的战略要地上设立了“特别居留地”,“形成了对朝鲜进行殖民地化的根据地网”(注:[日]信夫清三郎:《日本外交史》(上册),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29、190、240、235-238页。)。日本政府还设想将“特别居留地”在战时用作军事基地和兵站基地。如何把釜山、元山、仁川以及朝鲜京城用铁路连接起来就成为一个迫切的问题。 日本对朝鲜的扩张,目的是使朝鲜脱离清帝国的藩属地位,纳入日本的统治之下,这就引起了清政府的警觉。1886年8月,北洋舰队以定远、镇远等巨舰为首,来到长崎,向日本炫耀武力。俄国也积极行动起来,它通告中国政府,将对朝鲜半岛所属的其他岛屿及海港实行占领。面对中国的强硬态度和俄国的南下,日本不得不采取退缩的政策,愿意承认中国对朝鲜的宗主权,支持中国架设汉城至奉天间的电报线,提议把朝鲜置于中日两国的共同保护之下,以抵抗俄国的入侵。由此,日本改变了对朝鲜的政策,即重视对朝鲜的经济渗透,敷设铁路在日本的经济渗透中占据特别重要的地位。 俄国提出修建西伯利亚铁路的计划对日本在朝鲜敷设铁路有直接影响。1886年,俄国提出修建一条横贯西伯利亚、全长7000多公里的大铁路,“在欧洲俄国和遥远的东方之间建立起更迅速的交通设施”。日本政界人士把西伯利亚铁路看作是俄国“席卷日清韩,逐英国于太平洋之外,以囊括亚洲之武器”,并预测铁路完工之日,“不动一兵,不派一舰,即可把朝鲜划入该国版图之中”。(注:[日]信夫清三郎:《日本外交史》(上册),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29、190、240、235-238页。)因此,西伯利亚铁路的修建直接促成了日本把在朝鲜敷设铁路的计划付诸行动。关于在朝鲜敷设铁路的具体设想最初是由驿递头前岛密提出来的。他提出在朝鲜敷设铁路,并且把朝鲜铁路与中国铁路和西伯利亚铁路接轨而与欧洲的铁路相联结。(注:日本国有铁道百年修史委员会:《日本国有铁道百年通史》,成山堂书店1997年版,第143、145页。) 陆军中将山县有朋于1888年草拟了《军事意见书》,提出“西伯利亚铁路竣工之日,即俄国对朝鲜开始侵略之时”,也即亚洲“掀起轩然大波之日”。为了免除俄国对朝鲜的侵略,日本必须充实军备,而在朝鲜敷设铁路是加强日本在朝鲜地位的重要措施。外相青木周藏认为,铺建西伯利亚铁路计划,其效果等于俄国在西伯利亚地区实际增加了兵力,预计不久将占领朝鲜各港口。为了抵御俄国对朝鲜的扩张,青木周藏草拟了《东亚列国之权衡》,强调俄国远东政策带来的朝鲜危机,极力主张日中两国结盟把俄国赶出西伯利亚,并把朝鲜、满洲以及勒拿河以东的西伯利亚并入日本的必要性。青木周藏主张对朝鲜“采取强硬手段,施行干涉政策”。他还将《东亚列国之权衡》送交参谋本部次长川上操六和陆军次官桂太郎传阅,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注:[日]信夫清三郎:《日本外交史》(上册),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29、190、240、235-238页。) 青木周藏的前任大隈重信在担任伊藤博文内阁的外相时就表示在朝鲜敷设铁路具有军事的、政治的作用。他指出,现在要统治朝鲜,关键就是日本在朝鲜京城设立银行,向朝鲜贷款1000万元用于发展铁路事业和其他事业。为此,他拟订了朝鲜铁路计划:修建由釜山至京城的铁路,并将该路延伸到平壤、义州;另一方面修建由釜山到元山通过咸镜道延伸到俄罗斯边界的铁路。一旦西伯利亚铁路建成,朝鲜铁路将与日本的山阳、东海铁路及西伯利亚铁路相连接,具有重要的战略意义。大隈重信特别强调在实施大陆政策的同时推进修建朝鲜铁路,获得铁路敷设权的重要性。军部也从军事角度,强调敷设朝鲜铁路的必要性。(注:[日]野田正穗等:《日本的铁道-成立与展开》,日本经济评论社1994年版,第130页。)日本的举动引起了俄国政府的警觉,认为必须对日本提出警告。1890年,俄国驻日公使什维奇以日本目前并无敌国而制定武功勋章为由,警告说,日本政府似乎对俄国的朝鲜政策采取反对的态度,“不至于轻举妄动,以俄为敌吧”,并表示俄国政府反对日本占有整个朝鲜。1891年俄国皇太子为参加西伯利亚铁路开工仪式,顺路访问日本,结果引起日本国民的极大猜疑,媒体也提出疑问,“俄皇太子之行果为单纯之游览旅行乎,抑为军事考察之旅行乎?”警察津田三藏借警卫的机会,刺伤了俄国皇太子。(注:[日]信夫清三郎:《日本外交史》(上册),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129、190、240、235-238页。)显然,西伯利亚铁路的修建使日俄关系趋于恶化,日俄利益在朝鲜发生了正面碰撞。 俄国着手建设西伯利亚铁路的第二年,即1892年4月,参谋次长川上操六利用驻釜山总领事室田义文归任的机会,委托他调查测量京城-釜山间的铁路线路的任务,以便将来为夺取该路的敷设权和迅速修建该路奠定基础。铁道局长井上胜推荐铁道技师河野天瑞与室田同赴朝鲜,在河野天瑞的帮助下,同年10月完成了京釜铁路的线路测量工作。这次调查所选定的路线与以后的京釜铁路极为接近,成为京釜铁路的原型。(注:[日]井上勇一:《东亚铁道国际关系史》,庆应通信株式会社1989年版,第77-78、101、102-103页。) 1894年7月外相陆奥宗光命令自由党干事竹内纲赴朝,与银行家大三轮长兵卫谋划夺取朝鲜铁路的敷设权。但是,日本对朝鲜铁路敷设权的争夺并不顺利,大三轮长兵卫、竹内纲等人的努力未获成功。可以说,在甲午战争以前,日本在夺取朝鲜路权方面没有任何进展。除了俄国的阻挠以外,中国政府也对日本施加了强大的压力。从某种意义上说,朝鲜铁路问题是直接导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的重要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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