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第一个稿本,我们已无从得知其面貌。第二个稿本是《中国史学史教本》初稿, 曾经作为教材在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使用过,并在国内广泛流传。它包含两篇十章。第 一篇是“先秦、秦汉间的史学”,从“远古的传说”写到“战国、秦汉间的私人著述” ,凡四章。第二篇有六章,从“司马迁”写到“刘知幾”。《中国史学史教本》 在学术上有两个方面的突出成就。一个成就是,它把刘知幾以前的中国史学发展 的脉络梳理出了一个流畅的头绪。再一个成就是,它提出了一些新的问题,如“远古的 传说”同史学的关系,怎样看待“原始的历史观念”,“神意的崇奉”与“人事的重视 ”对于史学发展的影响,对“战国中叶以后诸子的史论”的概括等等。第三个稿本是《 中国史学史》第一册。这是白先生主编的六卷本《中国史学史》的第一卷,它包含叙篇 和先秦时期史学两个部分。这两个部分在中国史学史研究领域,分别展示出全新的气象 。关于先秦时期的史学,作者在第二个稿本的基础上又提出了新的认识,一是提出了“ 历史观点的初步形成”,二是提出了“历史知识的运用”。前者进一步强调了对历史观 点的研究;后者则明确地提出了史学同社会的密切关系,从而进一步阐明了史学的社会 作用和社会价值。本书的叙篇,是中国史学史学科建设的里程碑。叙篇论述了理论问题 、分期问题、思想遗产问题和作者关于史学史学科建设的设想。这对于史学史学科的“ 树立”,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学术意义。叙篇第一章分别论述了“‘历史’一词的歧 义”、“史学的任务和范围”、“史学史的任务和范围”等基本问题。它论史学的任务 和范围是:“史学的任务是研究人类社会发展过程及其规律。它的范围可以包括历史理 论、史料学、编撰学和历史文学”(注:白寿彝《中国史学史》第一册第11页,上海人 民出版社1996年版。)。它论史学史的任务和范围是:“史学史,是指史学发展的客观 过程。我们这部书(按:指六卷本《中国史学史》--引者),就是以中国史学史为对象 ,按照我们的理解,对于中国史学发展的过程及其规律的论述。按照这样的任务,本书 论述的范围,包括中国史学史本身的发展,中国史学在发展中跟其它学科的关系,中国 史学在发展中所反映的时代特点,以及中国史学的各种成果在社会上的影响(注:白寿 彝《中国史学史》第一册第29页。)。从这些论述来看,我们可以认为,中国史学史学 科性质这一基本问题,是得到了很明确的论证了。这距离白先生发表《中国史学史研究 任务的商榷》已有20个年头,上距梁启超提出撰写中国史学史的问题已整整60年了。 提出了中国史学史领域中的一些重大问题并对之作了精辟的分析。白寿彝先生在中国 史学史研究领域有丰富的思想和识别心裁的卓识。例如: 第一,对史学遗产的高度重视和精辟分析。这是白先生史学史思想的一个重要出发点 。白先生在1961年发表的《谈史学遗产》长篇论文,可以看作是作者关于史学遗产的一 份“宣言”。文中论到了整理史学遗产“是一种有意义的工作”,并从史学在意识形态 和现实社会的关系中的地位、中国史学发展的规律、史学遗产中的重大问题同当前历史 的关系等三个方面论证了这种意义。文章对史学基本观点、历史观点在史学中的地位、 史学工作的作用、史料学、历史编纂学、史学家和史学著作、史书体裁等七个方面的遗 产作了精辟的分析。文章还就“精华和糟粕”、“要百家争鸣”等问题发表了见解”( 注:《白寿彝史学论集》(上)第462-486页。)。这篇论文首次详尽地论证了史学遗产的 重要性,反映了作者对于史学遗产同现实社会、历史研究、探讨史学发展之密切关系的 认识。白先生后来的许多论著,如《中国史学史研究任务的商榷》(1964年)、《中国史 学史教本》上册(1964年)、《谈史学遗产答客问》(1981年)、《史学概论》(1983年)等 ,都是从这篇论文发展而来的。 第二,科学地认识历史发展过程。1984年,白先生在讲“中国史学史上的两个重大问 题”时指出:在新的历史形势下,“我们的史学史工作也应该甩掉旧的躯壳,大踏步前 进,把新的史学史学科早日建立起来。”为此,他认为“有两个重要问题,是应该多下 点工夫及早解决的。”他说的第一个问题,“是对于历史本身的认识的发展过程”,如 “是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还是社会意识决定社会存在?社会发展是有规律的,还是 无规律的?群众是历史的主人,还是杰出人物是历史的主人?”“还有,生产状况的升降 ,地理条件的差异,人口的盛衰,以及历代的治乱盛衰,史学家、思想家和政治家对于 这些现象如何认识”等等,都是属于这一类问题。所谓规律,就是要通过对这些问题的 研究和提升去发现,去概括。白先生举出《史记》、《通典》、《资治通鉴》、《通志 》、《明夷待访录》、《日知录》、《文史通义》等著作,说明规律是可以被认识的。 他尖锐地指出:“我们对于以上这些著作,在理论上的发掘很不够,对于历史本身的发 展过程,缺乏总结,以至我们关于史学史的专书中的表述,显得内容贫枯”(注:《白 寿彝史学论集》(下)第603,604页。)。白先生的中国史学史论著富于理论色彩和思想 深度,皆出于探索规律的这一撰述宗旨。人们从这里可以得到两点重要启示:一是科学 地认识历史发展过程,是认识史学发展的基础;二是对史学名著在理论上进行发掘和总 结,是科学地认识历史发展过程的途径之一。 第三,全面地和深入地认识“史学的社会作用的发展过程”。这是白先生讲的两个重 大问题的另一个重大问题,主要是指“史学的成果是否对社会有影响,史学家是否重视 历史观点对社会的影响,以及历史知识的传播对社会的发展是否起作用?”白先生举出 《诗》、《易》言论和汉、唐史事进行论说,指出:“其实,在中国史学史上,这是一 个老问题,不少古人曾经用言论或实践回答了这个问题,但在我们研究史学时,很少注 意这个问题,甚至有时还觉得这是一个狭隘的、实用的问题,不愿理睬。我觉得,应该 把这个问题重视起来,给它以应有的地位”(注:《白寿彝史学论集》(下)第603,605 页。)。这个问题以及上面所讲的那个问题的提出,都是有针对性的、为着推进中国史 学史研究而提出来的。白寿彝先生认为,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关于中国史学史的著作 ,“有一个比较共同的地方,就是它们受到《隋书·经籍志》和《四库全书总目提要》 的影响相当大,史书要籍介绍的味道相当浓。金毓黻先生的《中国史学史》和刘节先生 的《中国史学史稿》,是两部比较好的书,但也似乎反映它们由旧日的史部目录学向近 代性质的史学史转变的艰难过程(注:《白寿彝史学论集》(下)第603页。)。金著撰于2 0世纪30年代,出版于40年代;刘著撰于50年代,经后人整理、出版于80年代初。白先 生的这番话,是指出了80年代治中国史学史的路径。关于上述两个重大问题,他的结论 性意见是:“在中国史学史上,重要的问题不少,这两个问题,恐怕是当前更为重要的 问题。在史学史的编撰上,一个史学家一个史学家地写,一部史学名著一部史学名著地 写,这可以说是必要的,也可以说是研究过程中所难免的。但是否可以要求更高一些, 要求更上一层楼,是否可以把这些以人为主、以书为主的许多框框综合起来,展示出各 个历史时期史学发展的清晰面貌呢?这当然不容易,但总还不失为一个可以考虑的前进 方向吧”(注:《白寿彝史学论集》(下)第605页。)。这就是白先生说的“甩掉旧的躯 壳”,研究和撰写新的中国史学史著作的基本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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