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历史发展的“马鞍形”过程
    西欧封建早期历史发展，有它的特点，那就是伴随着日耳曼人的入侵、征服，才过渡到封建社会；在长时期里，城市工商业活动和文化都普遍衰落，此外还有政治上的四分五裂等等。比之古代，它的大起大落是十分显著的。古代罗马奴隶制国家的农业、手工业曾经很是兴盛。不论意大利、高卢、西班牙、不列颠，都有好些繁荣的奴隶制城市。著名的大道以罗马为中心联通各处，地中海成了罗马国家的内湖，海陆交通都很方便，东西方及各行省相互间商品交流频繁。在发达的奴隶制经济基础上和希腊文化的影响下，罗马的奴隶制文化也有高度的发展，历史上有过出色的政治家、法学家、文学家、史学家和哲学家。可是，自公元三世纪以后，这些繁荣发达的景象，都一一消失，时间长达几百年之久，已如上述。把这种变化，放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来观察，就可发现那是在历史前进的过程中产生的。在阵痛中建立起来的封建中世纪，比之奴隶制的古代是大大前进了一步。新的社会制度为人们提供了发展生产力的可能性，因为它由众多的有自己的经济、有自己的生产工具，具有某种劳动兴趣的农奴或依附农民，代替了对强迫劳动不感兴趣和完全没有自动性的奴隶。事实正是这样，经过劳动人民的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往后西欧的经济文化就出现了较古代更新的高涨。
    西欧从奴隶社会发展到封建社会，经历了十分明显的经济文化上高涨、严重低落到新的高涨的“马鞍形”过程，这也是西欧封建早期历史发展中的一个特点。但在实质上，这种“马鞍形”，却又是人类历史发展所共具的螺旋形上升过程，不过这一时期的西欧，表现得更其突出罢了。造成这些特点的原因，固然同罗马奴隶占有制的深刻危机有关，但也不能忽视日耳曼人侵入与征服的事实。
    日耳曼人征服西罗马帝国，对西欧封建早期历史发展所起的作用，有其两重性。在积极方面，它以雷霆万钧之势，乘着奴隶、隶农大起义的浪潮，给了西罗马帝国统治予重大打击，加速了奴隶制统治的崩溃，使一个在垂死挣扎中的世界得到新生，进入到封建社会。这是一般史学著作比较注意阐述的。在消极方面，蛮族的侵入征服和继之而兴的日耳曼诸王国统治者之间的不断混战，以及他们所实行的一些政策措施，却使西欧已经衰落的社会经济文化进一步遭到破坏。对此，恩格斯说过：“每一次由比较野蛮的民族所进行的征服，不言而喻地阻碍了经济的发展，摧毁了大批的生产力”（21）。关于这一方面，却往往被一般史学家所忽略或不承认。苏联修究莫夫在《论罗马帝国封建化过程》一文中，就只讲蛮族入侵的巨大建设性而否认有任何破坏性（22）。我们认为，只有一分为二地来具体分析蛮族征服西罗马帝国的后果，才能较明确地揭示这一时期西欧历史发展的特点和造成这些特点的原因。
    当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过渡阶段，遭受蛮族的征服，在西欧各国是普遍性的东西，但从全世界历史的实况来看，它却仅是某些地区的特殊现象。同样，进入封建社会之初，城市工商业活动继续存在和封建文化有所发展，阿拉伯统治下的比利牛斯半岛同西欧其他地区比，固然有它不同的特色，但从全世界相应阶段各国情况着眼，它却又是普遍的现象。由于各国封建社会产生形成的历史复杂多样，有相同的地方，也有相异的地方。我们注意研究不同国家这个时期的具体历史，区分其异同，才能从现象到本质，从特殊到一般，更深入的揭示封建制度产生形成的规律。我们了解到这一时期西欧历史发展的某些特点之后，可能对我们认识下述一般规律会清楚一些。那就是：在生产力发展的条件下，封建生产关系在奴隶社会母胎内的孕育萌芽；封建社会之取代奴隶社会这一社会革命的完成，必须通过剧烈的阶级斗争与社会变革（虽然有着各种不同的形式或途径）；自然经济占统治地位的真正涵义以及封建国家、封建文化的实质等等。
    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西欧日耳曼诸王国，特别是法兰克国家的历史，作过深入的研究，留下了许多著作，对我们研究世界中世纪史，有着巨大的指导意义。但是，我们也必须注意到，马克思、恩格斯是通过西欧历史发展的具体内容进行这些论述的，其中往往夹杂着西欧历史发展的特殊情况在内。前面列举过的一些马克思、恩格斯的话，虽然字面上讲的是“中世纪”，实际上仅仅是指中世纪的西欧而言，并非对世界各国封建社会历史的普遍性概括。可是，有些史学工作者却忽略了这一点，简单地从经典著作中摘取马克思、恩格斯对西欧历史的具体论断，用来推论其他地区和国家的历史。有的受西欧史学传统的影响把封建早期的西欧历史视为模式，强行把其他地区各国的历史纳入这个框子。不符合框框的就是特殊，就是非典型。以这种态度来对待马克思主义，来从事历史科学研究，当然不可能得出正确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