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世纪英国资产阶级革命和十八世纪法国资产阶级革命，哪个更彻底？传统的观点是，英国革命后建立的大地主土地所有制是落后的，法国革命后建立的农民土地所有制是进步的。因而法国革命比英国革命彻底。我们认为，这一观点是值得商榷的。
    毫无疑问，两国在革命后形成的这两种土地所有制都是土地私有制度。但是，英国的大地主所有制实质上是一种资本主义土地所有制，它的经营方式和剥削方式都是资本主义的。它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产物，并为资本主义更广泛的发展提供了条件。而法国的农民所有制虽较封建地主所有制是一大进步，成为资本主义发展的前提，但却是一种过时的落后的生产方式的残余，它不能充分体现资本主义的剥削关系，不利于资本主义的发展，因而被资本主义私有制所否定。联系到革命后农业资本主义的发展，我们认为英国的大地主所有制比法国的农民所有制更为进步，因而英国革命比法国革命更为彻底。
    （一）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结构是从封建社会的经济结构中产生的。”①这就是说，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是在封建生产关系解体中发生发展的。
    英国从十二世纪开始的羊毛输出贸易，破坏了农奴制的生产形式，农奴制开始逐渐解体。十四世纪后半期的农奴起义，又给农奴制以沉重打击。十四世纪末期，农奴制被废除，小农经济取得支配地位。在商品经济的影响下，小农迅速分化，一部分破产沦为雇农，一部分致富成为租佃农场主。更有决定意义的是中世纪晚期英国的圈地运动，使英国出现了“构成现代社会骨架的三个并存的而又互相对立的阶级--雇佣工人、产业资本家、土地所有者。”②农业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开始形成。但是，这种生产关系的发展受到封建制度的严重束缚。新贵族虽占有土地，但必须向国王交纳“骑士捐”，才能享有所有权；他们圈占土地，封建王朝却数次颁布法律加以禁止。因此，资产阶级和新贵族要求摆脱封建束缚，确立自己的土地所有权，以适应已经形成的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资产阶级革命中，他们成为革命的领导阶级，因此采取了有利于资产阶级和新贵族的土地政策。
    革命前的法国是欧洲大陆上最典型的封建专制国家。封建土地所有制严重阻碍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封建贵族依靠特权垄断着全国五分之三的土地，他们是最腐朽最反动的势力，鄙弃农艺改革，满足于从土地上征收地租。在强大的封建势力束缚下，资产阶级无力将资本投入农业。而遭受压迫和剥削的农民则无力扩大生产和改进技术。因此直到革命前夕，农业生产还很落后，富裕农民雇佣劳动的现象虽然开始出现，但还是凤毛麟角，封建的农业生产关系还占绝对统治地位。但是，法国资本主义在工业中却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手工工场比较普遍，一些新兴部门开始使用新式机器。在工业资本主义的影响下，资产阶级迫切要求涉足于农业，寻找更加广阔的投资场所。农民阶级身居社会最底层，有着强烈的反封建要求。因此，资产阶级和农民联合一起开始了反封建的大革命。为了战胜强大的国内外敌人，资产阶级必须求助于农民阶级。因此，资产阶级实行了一些有利于农民阶级的土地政策。
    （二）在英国，随着农业资本主义的发展，“资本‘比世界任何地方都更无情地对待传统的农业制度。’……‘历史上留传下来的一切关系，只要同农业中资本主义生产的条件相矛盾，或者同这些条件不相符合，那就会被无情地一扫而光’”③。封建领主经济是同资本相矛盾的，因而被彻底摧毁；小农经济是同资本不相符合的，因而逐步被消灭。作为资本人格化的资产阶级和新贵族，适应着资本的要求，在革命中通过土地立法，一方面没收了国王和封建贵族及封建教会的土地，废除了封建的“骑士领有制”，另一方面通过残酷的暴力手段剥夺了农民要求分配土地的权力，从而建立起有利于资本发展的大地主土地所有制。
    在英国革命过程中，为了筹集军费，长期国会先后扣押了重要破坏分子的领地，没收了国王领地和教会土地。在1651至1652年间通过了三次出卖土地的法令。伦敦商人利用给国会贷款的票据，竞相购买土地。从买主的社会成份看，贵族占9.42％，土地持有者和租佃者占10.87％。大多数买主是伦敦的资产阶级：其中商人占50.73％，文武官吏、债权人以及其他富人占28.98％④。在整个革命中，1652至1654年间出卖的土地最多，占全部出卖土地总额的88％。在登记入册的138人中，伦敦资产阶级70人，军官19人，贵族13人，官吏11人，租地农场主10人，各种债券持有者和富人10人，农民5人⑤。由此看出，这些土地大都落入资产阶级手中。
    在没收和出卖王党分子、教会和国王土地的同时，资产阶级和新贵族还废除了“骑士领有制”。1646年2月24日，下院通过法令， 取消“骑士领有制”及与之有关的“庇护制”和地主交纳给国王的一切封建捐税。从此，资产阶级和新贵族“为自己取得了对于地产的现代的私有财产权”⑥。
    资产阶级和新贵族在砍断了套在自己头上的封建缰绳后，又将暴力指向了阻碍资本发展的绊脚石小农经济及农民阶级。在革命过程中，国会借口农民出身低微，利用检查租地权、提高地租等手段排斥农民的优先购买权。革命后，圈地运动被看作是私人的暴行，而从十八世纪开始则变成政府鼓励下的“合法”行动了。十八世纪末开始的“清扫土地运动”，不仅掠夺土地，而且消灭农民。“清扫和驱逐人民，象在美洲和澳洲的荒野上砍除树木和灌木丛一样，被当作固定的原则，当作农业上的必要，由地主们来实行”⑦。这样，农民被迫和土地最终脱离，小农经济为资本所消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