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初,俄国波罗的海贸易占整个国家外贸总额的三分之二。英国是它的主要贸易对象。参加封锁后,一方面因为失去了英国这个重要的市场,另一方面也由于英国的海上封锁,俄国的这项贸易严重衰落。俄国波罗的海各港口年平均进出港船只数从封锁前的6083艘降到1808年的743艘,几乎缩减8倍。年进出口贸易额从59,200,000银卢布降到1808年的10,600,000银卢布,几乎缩减5.5倍(29)。随着外贸衰落,俄国许多传统的出口商品价格大幅度下跌。和封锁前相比,1811年小麦每俄石从8个银卢布跌到5个银卢布;亚麻每普特从5.76银卢布跌到2.95银卢布;大麻每普特从3.44银卢布跌到2.33银卢布。其他如油脂跌价几近一半,木材跌到封锁前价格的七分之一,生铁跌到三分之一(30)。与出口商品价格下跌的情况相反,封锁使进口商品价格上涨。和封锁前相比,1809年俄国进口的糖提价71.4 %,酒提价150%,呢子提价92.6%,洋红提价147.1%(31)。进出口商品价格的一涨一落,使俄国的外贸更加吃亏。所以“俄国商人现在看到的只是这次战争(指1806-1807年战争及其结果)给他们带来的恶果,而看不到纠正这一恶果的办法。纸币贬值,商品价格日益上涨,使他们感受到了真正的损失”(32)。封锁对于贵族的影响更为严重。俄国统治阶级中的最高层:那些大臣、宫廷贵族、高级军官,他们需要大量的现钱开销,卢布贬值无疑使他们的收入减少大半。而且,向英国出售自己世袭领地上的粮食和木材从来是他们最可靠的收入,现在与英国绝交,这无异断了他们的财源。就整个国家财政状况而言,则封锁更加深了它的危机。从1808年到1811年每年的财政赤字都高达一亿卢布以上(33)。为了弥补财政亏空,沙皇政府唯一能采取的办法是大量发行纸币,其结果不但不能挽救财政危机,反而造成严重的币值下跌和银价上涨:1805年,一个纸卢布值77个银戈比,到1810年时只值20个银戈比(34)。 可见封锁给俄国带来了明显的危害。俄国政府当然并不乐意奉行这项政策,并且尽可能抵制封锁以维护自己的利益。这种抵制起先是隐秘的,而后逐渐采取公开的行动。 提尔西特条约签定后,在法国驻俄大使一再敦促下,迟至1808年8月28 日俄国才正式宣布,将没收一切载有英国商品驶来俄国的船只。而这项命令的实际执行却很不认真。1808年波罗的海通航时期,俄国总共没收了一艘船只与货物,没收了另外四艘船上的货物,禁止了八艘船只进港(35)。1809年的通航期中,总共没收了25艘船与货物,没收了另外36艘船上的货物(36)。这是俄国最认真执行封锁的时期了。从1810年起,俄国的封锁就完全虚与委蛇了。一些从英国寄往俄国的商业信件说明,在伦敦有很多俄国商品:“所有俄国商品的价钱,都出乎意料地日益下跌。这儿(指伦敦)大麻、亚麻的数量足够用三年多(37)。 但是,俄国政府抵制封锁,维护本国经济利益的主要措施是公开承认存在着合法的与中立国的贸易。1808年8月12日, 俄国政府颁布关于允许外国船只进入俄国港口的命令,只要船只的所有者提出书面证明:船上所载货物不是英国和瑞典的即可。这是公开承认与中立国的贸易为合法的开端。此后俄英贸易就是在与中立国贸易的旗号下进行的。比如1810年,一支庞大的“秋季船队”(600艘)载着殖民地货物,带着伪造的中立国证明文件从英国驶往波罗的海,驶向俄国海岸。10月23日,拿破仑直接写信给俄皇亚历山大一世,要求俄国没收这些船与货物,并说:“实现和平或是继续战争(与英国)完全仰赖于陛下。和平一直是您的愿望,陛下很清楚,俄国没收这600艘船与货物,我们将得到和平”(38)。而亚历山大一世拒绝了拿破仑的要求,只是象征性地没收了八船货物和两艘船,其余的船货都被认为是中立国的而予以接纳。 更为甚者,1810年12月19日亚历山大一世宣布,从1811年1月1日起俄国将实行《关于1811年与中立国贸易的规定》及其附件。《规定》减少了要求证明船、货中立性的文件;简化了确认船、货中立性的手续;在每一个俄国港口都设立《关于中立航海事务委员会》,大大便利了与中立国进行海上贸易。这样,俄国以放宽中立贸易为名,向殖民地(主要是英国殖民地)商品敞开大门。殖民地商品大量涌入俄国,又从俄国转运到西欧各国。1811年,俄国仅进口美棉即达9,255,404磅, 而同年普鲁士只进口231,679磅,西班牙进口218,880磅,汉撒城市同盟获拿破仑特许才进口1,836,288磅(39)。俄国进口的美棉量远远超过各国进口数, 其中绝大部份再出口到西欧各国。所以1811年俄国成为各国纺织业棉花的主要供应者。这一年,仅殖民地产品从俄国向西欧各国再出口的总值就达3000万卢布。因此拿破仑愤怒地向俄国代表指出:“已经准备和美国绝交的大不列颠政府,当然不会允许美国船只如此大批地驶来俄国,而最近这个夏季内,这些船只给英国带来了说不尽的好处。由于殖民地商品充斥整个欧洲,几乎使大陆封锁体系全然不起作用了”(40)” 俄国公然违背大陆封锁政策,完全破坏了大陆封锁体系。拿破仑感到有功败垂成之虞,因而绝对不能容忍。他认为,现在只有“俄国是英国可以使用的最后手段,大地的和平得在俄国决定。”因此他决心“统率欧洲的其余部分向俄国进军”(41)。攻俄制英,确保大陆封锁体系。 综上所述,从1806年起,拿破仑在整个欧洲大陆推行、确立大陆封锁体系,其目标虽然完全是针对英国的;但是却因严重损害大陆各国人民和政府的利益而遭到它们的抵制和破坏。为确保封锁的实施,拿破仑采取了直接了当的强硬措施:实行军事占领,用法兰西帝国的海关取而代之。然而俄国却是一个能与拿破仑帝国相抗衡的强国。因此,当拿破仑断然诉诸武力,进攻俄国时,法俄之间的战争就不可避免了。 就拿破仑进攻俄国而言,其目的是有限的,是为了迫使俄国回到大陆封锁体系中来。而这一行动更深刻的背景则是为了战胜英国。在争霸欧洲乃至世界的斗争中,拿破仑自始至终把英国作为主要敌手,而实施大陆封锁又是他当时唯一可能制胜英国的手段,所以拿破仑决不容忍任何破坏封锁的行为,那怕为此而不得不刀枪相见。 1812年战争的结局是“拿破仑的大军在从莫斯科撤退时全军复没”(42),苦心经营六年之久的大陆封锁体系也全面崩溃。随之,“在拿破仑攻入莫斯科之后过了大约十八个月,亚历山大一世便作为欧洲的主宰进入了巴黎”(43)。庞大的拿破仑帝国一朝复亡。在和英国的长期争霸斗争中,拿破仑及其帝国彻底失败,永远退出了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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