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治·华盛顿（1732-1799年）是美国历史上著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独立战争时期北美起义军的总司令，美利坚合众国的第一届和第二届总统，在美国历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但目前我国史学界对这样一个历史人物的专门研究甚少，某些史书对他的评价也偏低，涉及他的许多问题还有待于进一步探讨。本文只就他政治生涯中的两次引退进行粗浅的剖析，提出自己的一点新看法，敬希专家和读者不吝赐教。
    一
    1775年4月，北美独立战争爆发。6月15日，第二届大陆会议一致推选华盛顿为“保卫美洲自由而建立的和将要建立的武装力量的将军和总司令”①。尽管华盛顿是大种植园主和奴隶主，但他在艰苦卓绝的战争中，以顽强的意志克服了重重困难，沉着冷静、机智英勇地统率着一支最初以民兵为主、人员变换不定、缺乏基本训练、缺少武器装备、甚至经常衣不蔽体、赤脚行军的大陆军，屡建奇功，战胜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身经百战的英国殖民军，取得了北美独立战争的辉煌胜利。因此，他在人民和军队中享有崇高的威望，成为独立战争的英雄和北美解放事业的栋梁。
    但值得注意的是，正当人们高奏凯歌、欢庆胜利的时刻，正当新独立的国家百业待兴、万机待理的关头，华盛顿突然辞去总司令的职务，卸甲归田了。迄今为止，我国有关史书都没有论及此事。笔者认为，这是华盛顿政治生涯中的一件大事，直接关系到对他本人的评价，有必要进行深入的研究。
    北美各阶级和阶层曾在民族独立的神圣大旗下联合起来，同英国殖民当局及其走狗效忠派展开不屈不挠的斗争。然而随着战争的胜利进行和斗争形势的逐渐明朗，它们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尖锐复杂，其焦点集中在国家政体和权力分配问题上。广大人民群众为了争取民族独立，踊跃参军参战，积极捐粮纳款，全力支援前方。他们忍辱负重，饥寒交迫，颠沛流离，饱受战乱之苦，作出了重大牺牲。而那些利欲熏心的投机商人和大土地所有者则屯积居奇，投机倒把，哄抬物价，坑害民众，大发国难财，依然过着骄奢淫逸、纸醉金迷的生活。各州之间因私利互相掣肘，不能齐心协力、共同作战，而大陆会议的领导又软弱无力，优柔寡断，一再贻误戎机，造成许多本来可以避免的挫折和失败。大陆军官兵转战南北，浴血奋斗，立下汗马功劳，但政治上受歧视，生活待遇极差，口粮薪饷毫无保证，致使军心浮动，民怨沸腾。一部分军官，本来就抱着建功立业、飞黄腾达的目的效命沙场，然而现实使他们的幻想破灭了，于是他们就企图利用这种不满情绪，拥立华盛顿出面建立一个军事独裁政府，以维护自己的利益，满足自己的政治野心。他们私下串连起来，召开秘密会议，推选刘易斯·尼古拉上校为代表写信给华盛顿，要求他僭号称王，建立君主制政权，并声称军队保证支持这一行动。
    这个提议当即遭到华盛顿的严厉谴责和断然拒绝。1782年5月22日， 他在给尼古拉的信中说：“我怀着惊异交集的心情聚精会神地看了你提请我仔细研讨的意见。请你相信，先生，在战争期间发生的任何变故，都没有比你所说的在军队中存在着这种想法的报导更使我痛苦的了。对于这种想法，我必须严加责斥，并加以痛恨。……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究竟我哪点举动竟能鼓励你向我提出这种请求，我认为这个请求孕育着可能使我国蒙受的最大灾难。假如我不是利令智昏、自欺欺人的话，你就不可能找到一个比我更不同意你的策划的人了。……如果你对你的国家还有点儿关心的话，如果你对你自己和你的子孙还关心的话，或者说对我还尊重的话，那么，就请你从你的心里把这些思想驱逐出去，而且，在今后，无论是你自己，或任何别人，都永远不要再提出同样性质的意见。”②
    华盛顿义正辞严的回信，及时地制止了一场灾难性的军事政变，从而保证了军队和整个爱国力量的统一，保证了独立战争的最后胜利。这充分显示了他那种识大局、顾大体、以民族解放事业为重的政治家的坦荡胸怀；表明了他坚决反对君主政体和军事独裁的正确立场。
    1783年9月3日，英国正式承认北美十三个英属殖民地独立。此后，各派政治力量的斗争更加激烈。代表金融资产阶级利益的反动政客古渥诺·莫里斯和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等人，迫不及待地请求华盛顿领导一次政变，以武力夺取国家政权。汉密尔顿保证说，这样一来，一方面，可以满足军官们的要求，“补偿”他们在战争中付出的代价；另一方面，可以充分保障有产阶级的利益，对“合众国的债权人也能作出公平的报答”③。华盛顿在他们策划的这个政变阴谋中，是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他如果赞同，政变就有成功的把握；否则就希望渺茫。不少人以为他肯定会支持政变。但与这些人的预料相反，正当人们议论纷纷，军内思想动荡不宁的时候，他向军官们发表了一次演说，痛斥了企图窃取国家政权的野心家，表示坚决反对政变。这样，他又一次制止和粉碎了反民主势力的罪恶阴谋，保证了独立后的美国沿着健康的道路前进。
    上述情况使华盛顿认识到，自己的权力过重，声望过高，已成为阴谋家和野心家们剪除民主力量、实行军事独裁和建立君主政体的理想人选。这些人往往打着他的旗号结党营私，煽风点火，盅惑人心，密谋策划，致使一些不明真象的人误以为他是这种卑鄙勾当的支持者和后台。于是，华盛顿于1783年12月23日向马里兰州安那波里斯的大陆会议提出辞去总司令职务的要求，第二天就抵达维尔农山庄园，回到了“普通公民队伍”。他以此表明自己没有觊觎合众国独裁者的野心和策划政变的企图。华盛顿的辞职无疑是对汉密尔顿等人的沉重打击，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没有华盛顿的支持，任何轻举妄动都只能成为一场徒劳无功的流血儿戏。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华盛顿的辞职有效地堵塞了君主专制的道路。
    华盛顿为什么要制止军事政变、坚决反对君主专制呢？因为他感到这种作法丝毫解决不了当时的问题。他认为，一切建立君主政体的举动都会引起内战，破坏国内和平，人民不会容忍独裁统治，必要时他们会重新拿起武器，拚死捍卫胜利果实。由此可见，他虽然大权在握，德高望重，但并没有被胜利和权欲迷住心窍，而能够清醒地估计形势，看到人民的威力。这正是他比许多资产阶级政客高明的地方。
    当然，华盛顿所以辞去军职，也有其消极的思想动机。他带着“明显的悲观情绪”看待1783年北美的混乱政局。他认为，国家机构正在摇摇欲坠，而那些夸夸其谈的政客们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根本不能治理国家，因此，他想退避三舍以静观局势的发展。同时，他经过长期征战，深感心力交瘁，希望摆脱一切职务，安享清静的田园生活，去料理在战乱中荒芜了的庄园和国会赠送给他的西部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