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中世纪法国市民与君权的关系,国内外史学界比较一致的观点是两者联盟说。但具体说法又有不同。在西方,一些史家认为,中世纪法国君权与市民结成联盟,与封建主义和教皇权力斗争。国内学者大多采纳苏联学者的观点,认为君权一度与市民联盟,反对封建分裂势力。 在中古法国,市民与国王联合一起,反对封建分裂势力的史事大量存在。但是,如果因此用联盟一词概括市民阶级与君权关系的基本内容,则似尚欠全面和准确,未能揭示出两者关系的核心和实质。 从中古法国君权与市民阶级关系的总体看,依笔者之见,市民阶级是君权发展强化的社会阶级基础之一。法国封建君权的发展,以乡村封建地主阶级和城市市民阶级作为阶级基础。 (一) 法国君权发展条件的形成,有赖于市民阶级的社会活动。 在法国封建领主制盛期,各封建主在其领地内独立行使着各种统治权力。卡佩朝国王仅是封建领主中的“第一人”而已。这时,主权下移,君权失坠。法国国王的权力从基本上是一个领主的权力发展演变为国家权力的君权,必须从经济关系和社会关系上打破这种领主独立分权的局面,实现权力的集中和领土的统一;必须有一套官僚机构和常备军,需要大批能适应社会发展新的要求的官吏;因而,也必须具备足够的财源以支持国家机器的费用。中世纪法国市民阶级正是创造这些条件最积极、最活跃的因素。 其一,市民阶级与君权发展的社会条件。 在法国封建社会初期,封建领主不仅在经济上是先进生产关系的代表者,也是当时先进的政治制度、社会制度的代表者,“是社会的不可避免的必要成份”,是一个“必要的阶级”。①封建领主的政治独立,在当时有其历史的正当性。这时,封建领主执行着一些必不可少的社会职能:他们是领地内社会秩序的维持者,是调解纠纷、仲裁诉讼的法官,尤其是社会军事力量的垄断者。领主执行的这些职能,严格意义上大都属于国家政权的职能。这些职能由封建领主执行,自然意味着国家权力的式微。 然而,当市民阶级兴起和发展后,这些都很快变了。领主成为社会秩序的维持者,是因为在法国领主制盛期经济生活、社会生活一般不超出封建领地的范围,自然经济几乎绝对的统治,使农民在经济生活、社会生活中相互缺乏联系。而市民阶级及其商品货币经济的发展却扩大了人们的联系,发展了人们在领地之外的相互交往。在领地之外,封建领主是一种破坏社会安定和秩序的势力,是其他社会阶级所痛恨的对象。领主维护社会安全秩序的作用消失,社会的发展要求有一个统一的国家权力来保证社会的秩序和安全,保证社会的向前发展。 领主执行司法裁判职能也是与当时经济生活、社会生活的简单原始状态相联系的。领主进行司法诉讼的基本手段是原始落后的神命裁判法和司法决斗。但市民阶级兴起后,一方面,商品货币经济的发展使经济生活、社会生活复杂化,要求法律或文化、统一化、细密化,法律诉讼日益复杂,“贵族阶级为诉讼的繁杂和深奥所惧”②,不再能亲自主持法庭审判,只得雇佣法官。而法官的佣金又增加了领主的开支,“以致领主害怕太频繁地开庭诉讼”③。另一方面,十三世纪后一部分市民潜心研习罗马法,一个主要出身于市民阶级的法学家、律师阶层开始兴起,他们逐渐在司法事务中取代领主贵族。有许多人参加王室法庭,采用新的法律原则和司法手段,积极支持王室法庭侵吞领主法庭而扩张。这些变化导致了领主司法的没落,使司法权力逐渐集归王室法庭。十六世纪后,领主司法还存在,但仅是残余形态,在整个社会生活中没有多大实际意义。 领主最重要的社会职能在军事上。最初,只有他们组成军队,没有他们便不能打仗。可是城市兴起之后,在一些自治城市中,市民组成自己的城市民兵,不仅自卫,也象领主骑士一样,戎马疆场,跟随国王与封建领主作战。1194年的一个文献记载,此时多数城市公社都向国王提供军事义务。只有埃当普、洛里斯等少数几个城市提供货币代役金④。1222年腓力二世授给普瓦提埃城的特许状中明确规定:“在罗亚尔河以外所有那些朕的普瓦图采邑上臣民为朕服役的地方,该城居民也必须为朕服军事和骑兵义务。”⑤1204年部汶战役中,科尔比、亚眠、博韦、贡比涅、阿拉斯等城市共二万多名武装的市民追随腓力二世参加了反对英王约翰及其盟军的战斗。市民武装以勇敢忠诚取信于国王,腓力特地将管押俘虏的任务交给他们⑥。 而且,市民手中有货币。用金钱雇佣来的经过训练的军队,战斗力远胜过由附庸临时组织的武装。市民向君主提供金钱,从而使君主有可能建立完全服从自己、战斗力相对强的雇佣军,乃至常备军,摆脱并取代封建附庸的武装,实行军事上的集权。路易七世已经使用雇佣军,腓力二世主要用来自市民的帮助金、代役金和工商业税金,雇佣卡多克等人的兵队。雇佣兵制持续发展起来,到十五世纪四十年代,一支国家常备的雇佣军建立起来。根据康敏斯的记载,在查理七世晚年,已有一支1700名武士组成的常备军,这支军队到路易十一晚年扩张到4000-5000人,外加25,000步兵。⑦百年战争中火炮开始采用,百年战争后,法国的炮兵、海军等新兴兵种建立起来。这些兵种的存在,自始就与市民的工商业密不可分。这些军事制度上的变化,使封建领主在军事上不再是一个最重要的阶级了。他们的军事垄断地位随之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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