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国际关系史中极其重要的“东方问题”,究竟产生于何时?至今中外史学界还论说纷纭,归纳起来大约有以下几种说法: 一种认为土耳其人出现在欧洲的时候,东方问题就产生了。如英国史学家P ·达岗和W·米勒就是这种观点,他们还认为宗教原因具有首要的意义①。法国东方问题研究专家Ed·德利奥同样把东方问题的历史溯源到拜占廷帝国时期②。另一种认为东方问题产生于十八世纪后半期,结束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土耳其当代著名史学专家E·Z·卡拉尔写道:“东方问题对于土耳其是西方问题,它在十八世纪后半期出现而于二十世纪最初二十年结束。”③伦敦经济学派教授M·安德森说得更具体,他认为东方问题产生在十八世纪后半期,而结束于1923年土耳其共和国建立时④。这种说法代表了中外绝大多数史学工作者的观点。第三种说法如英国学者G·博尔索弗则把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定为东方问题发生的时间⑤。虽然目前我国史学界对东方问题产生的时间还无什么争论,几乎是一致赞同第二种说法。但个人认为要弄清东方问题的来龙去脉,首先必须找到它的真正源头,对以上几种不同的看法介绍出来,以资大家鉴别,同时也想谈谈个人粗浅的认识,请同志们指正。 一 什么是“东方问题”?马克思和恩格斯明确指出,东方问题就是“对土耳其怎么办?”⑥这是对东方问题实质的高度概括,也是我们探讨和研究东方问题的出发点。 西方学者把东方问题解释成是基督教和穆斯林之间的宗教纷争⑦。由此推论出东方问题就是在土耳其人出现在欧洲时产生的说法。这是种宗教偏见,资产阶级唯心史观的看问题。事实上,早在土耳其人还未出现在欧洲之前,1204年,西欧人就在君士坦丁堡、巴尔干建立了拉丁帝国,统治奴役拜占廷达五十七年之久,他们反对的不是穆斯林,而是同样信奉基督教的拜占廷帝国,这又当何解释呢?可见有意回避阶级斗争,单从表面上作文章,硬说是宗教斗争是说不通的。 经过五十七年后拜占廷复国又苟延残喘了二百多年。到十四世纪,拜占廷根本谈不到保持原来欧洲一等强国的地位,已经变成了三等希腊国家⑧。1342年爆发了轰轰烈烈的吉洛特起义,统治阶级内部争权夺利内战不断,甚至不惜向外族求援来击败对方,无休止的内战削弱了国力,以上种种原因,使得日益衰败的拜占廷帝国,终于在外族的打击下走向灭亡的道路。 拜占廷复国正是土耳其建国之时,从十三世纪三十年代起,奥斯曼土耳其人在小亚细亚站住脚后不断向外扩张,夺取了帝国在亚洲方面的领土。1354年,土耳其人乘拜占廷内战之机,应贵族坎塔丘济那的请求,渡过达达尼尔海峡,占领了海峡欧洲沿岸的加利波里半岛,这就是欧洲第一个奥斯曼国家⑨。以加利波里为桥头堡,攻占了色雷斯,1366年定都亚得里亚那堡,到十四世纪末,巴尔干半岛除南端的摩利亚和东北角的君士坦丁堡外,全部被土耳其占领,这时土耳其在欧洲直接统治的疆界由爱琴海直到多瑙河。1430年,土耳其人攻占了帝国的第二大城市帖撒罗尼加,拜占廷统治阶级极其恐慌,当时分成互相对立的两派,以皇帝约翰八世为首的亲拉丁派,寻求西欧特别是罗马教皇的援助,不惜提出东西教会合并的问题,1439年正式完成了合并,东正教会被置于罗马教皇的统治之下。可是十五世纪的罗马教皇已失去了过去的号召力,不能给拜占廷帝国什么有效的帮助。另一派是希腊东正教派,他们坚决反对东西教会合并,一位正教派的首领,拜占廷舰队的长官鲁吉·诺塔拉说:“我宁愿在君土坦丁堡看到土耳其人的圆帽,不愿看到教皇的尖帽。”⑩可见,这地区的主要矛盾并不是什么基督教和穆斯林的宗教纷争,就是拜占廷帝国内部的东正教也并没有组成一个统一体来对抗穆斯林,历史事实有力地驳斥了东方问题是宗教斗争的说法。西方学者这样说,无非是想以西欧人正统的基督教来反对其他宗教而已。 真正构成拜占廷帝国灭亡的根本原因是帝国内的阶级斗争,统治阶级的内讧,这给外族土耳其人的入侵创造了有利的条件,终于在1453年土耳其人攻占了君士坦丁堡,灭亡了拜占廷帝国,随即迁都君士坦丁堡,更名伊士坦布尔,到1461年全部占领了帝国的残余领土。从此,土耳其建立了一个横垮欧、亚两洲的新帝国。而此后的欧洲政治舞台上,也加入了一个重要的新角色(11)。 从1354年欧洲第一个奥斯曼国家到1453年灭亡拜占廷帝国,一个世纪的时间,土耳其在欧洲站稳了脚跟,这时期的欧洲除西班牙和葡萄牙之外,绝大多数国家还没有形成统一的民族国家,它们都正忙于国内事务,对黑海海峡和近东地区,对巴尔干半岛还没有投以注目的眼光,因此土耳其征服这些地方几乎没有引起国际反映。当时只有威尼斯和热那亚这两个商业共和国反对土耳其占领君士坦丁堡,但是它们只是为了商业贸易,并无领土野心,它们彼此之间经常竞争,尤其在东方贸易上竞争更激烈,无法团结一致来对付土耳其。既然没有引起什么更多的复杂的国际纷争,也就根本谈不上对土耳其怎么办的问题,事实证明,这时候还不可能产生东方问题,无疑第一种说法是不能令人信服的,也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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