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继灭亡拜占廷帝国之后,土耳其占领了地中海沿岸的北非大部分土地,到十六世纪,土耳其已形成了一个地垮欧、亚、非三洲的大帝国。由于它是靠军事征服起家,这个帝国是个缺乏统一经济基础的极不稳固的军事联合,十六世纪达到顶盛时期。从十六世纪末起帝国逐渐由盛而衰,在国内构成封建统治基础的军事采邑制衰落了,向外扩张已受到了阻碍,1683年攻打维也纳时遭到失败,1699年签订了卡洛维茨条约,土耳其开始部分地失去欧洲方面的一些土地。有人认为这条约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和另一个时代的开始。这是奥斯曼帝国在一场胜负分明的战争中第一次作为战败国一方而签订的一项和约,并且被迫把长期属于奥斯曼人统治下的、被视为伊斯兰园地一部分的大片领土,割让给了异教敌人(12)。这是土耳其帝国开始衰落的标志。 在土耳其帝国衰落的过程中,国际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帝国所面临的敌人大大超过了拜占廷时代,一个是西欧国家资本主义的兴起,一个是近邻俄国形成为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东西两股势力都汹猛地向帝国袭来,尤其是沙皇俄国的威胁更大。随着土耳其帝国的衰落,它的“遗产”特别是欧洲土耳其部分,就成了列强争夺的对象,近东地区、黑海两海峡和巴尔干半岛是经常发生冲突和战争的场所,因此,关于土耳其的命运问题就成为国际争论的中心。 十八世纪初以前,土耳其主要的敌人是奥地利。十八世纪初以后,俄国的崛起对土耳其的威胁更大,1689年彼得一世执政后,他就开始筹划对黑海沿岸的打击,找所谓南向的窗户。黑海及两海峡无论在经济、政治和战略等方面对俄国都有重大的意义。它的顿河、布格河、库班河、第聂伯河和第聂斯特河等几条大河都汇集于黑海,而黑海又是俄国南方全部海上贸易的唯一通道。如俄国占领君士坦丁堡,“这不仅会意味着对东方基督教世界的精神统治,而且也是确立对欧洲的统治的决定性的一步。”(13)两海峡更是俄国称霸欧洲以至世界的必夺之要地。所以,“彼得一世早就盘算过在土耳其的废墟上放上自己的宝座。”(14)他亲自率军两次远征亚速海,各有胜负,但是始终未能打通黑海的出海口,直到1725年临死前夕,他还谆谆告诫其子孙要消灭土耳其,迁都君士坦丁堡,实现俄国的南进政策。彼得以后的历代沙皇都以实现他的遗愿为己任。但是,俄国对土耳其的侵略,在十八世纪三十年代就引起了法国的注视,它比英国早得多。在1735年的俄土战争中,奥地利也对土耳其作战,法国支持土耳其打败了奥军,俄国连带丧气,故1739年签订的贝尔格莱德条约,俄国只好大大降低要求,仅取得了亚速地方,仍然未能打通黑海的出口。法国这次外交上的成功,不仅打击了奥地利,而且抑制了俄国的侵略野心,法国成为俄国争夺近东权益的劲敌。 1762年叶卡特琳娜二世上台,她制定的向外发展方针,就是西并波兰,南侵土耳其,以欧洲为重点,夺取世界霸权。为此,她把夺取黑海出海口放在头等重要的地位。当时国际形势对她的扩张也很有利,土耳其更加衰落,西欧各国为争夺殖民地和世界霸权矛盾重重,动荡不安,1763年英法争夺世界霸权的七年战争结束,法国的被削弱,消除了俄国在大陆上的一个劲敌。奥地利和普鲁士为争夺德意志帝国的领导权而互相厮杀。这时,英国和奥地利对近东还没有感到切身的利害关系,它们对俄国还表示好感,只有法国反对俄国,但是英法矛盾又很尖锐。叶卡特琳娜巧妙地利用了西欧国家间的矛盾,向土耳其扩张。恩格斯指出:“俄国对土耳其人的战争总是在俄国西部边界太平无事,而欧洲在别处忙于其他事务的时候进行的。叶卡特琳娜进行了两次这样的战争。”(15) 1768年,女皇发动了她的第一次对土耳其战争。陆地上战争较顺利,海上战事则不然,女皇想利用巴尔干人民反土耳其苏丹的情绪,派出波罗的海舰队驶往地中海,打算在巴尔干半岛南部登陆,不料在摩利亚遭到攻击,退至开奥斯岛又和土耳其舰队相遇,险些被歼,由于得到英国人的帮助,才侥幸打败了土耳其舰队。这是俄国第一次耀兵于地中海,而且居然在地中海一度破灭土耳其舰队,更加引起了世界的注目。俄土战争初期,奥地利和普鲁士本来是同情俄国的,但见俄国势力的扩张,不仅土耳其遭到侵略,而且普奥两国边境也感到威胁,于是两国以中间人出面调解俄土关系。女皇根本拒绝第三者插手,她通知土耳其政府,如与俄国议和,须直接与她本人谈判。1774年双方缔结了库楚克--凯纳吉条约。 俄国从这个条约中获得极大的利益,使俄国领土向南、向西推进到布格河到第聂伯河之间的黑海沿岸,占领了克里米亚的叶尼卡尔和喀赤要塞。更为重要的是俄国商船取得了在黑海和两海峡自由航行以及在君士坦丁堡停靠的权利。俄国商人还能享有按《特惠条例》赋予英法等国臣民所享有的一切特权和便利。克里米亚宣布“独立”,这为尔后俄国的吞并作了准备。甚至在宗教、外交上俄国都取得了特权,在君士坦丁堡,俄国从此取得确定派驻特任大使,并设立一公共的希腊教教堂,归大使保护,俄国人可以自由到耶路撒冷及其他圣地朝礼。 库楚克--凯纳吉条约是俄土关系的转折点,也是欧洲外交史上的一大关键。有人认为这是俄国侵占近东的出发点,而且东方问题的许多争端也伏于此(16)。这个条约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从此黑海地区的力量对比关系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俄国夺得了黑海北岸的一些领土,取得了黑海的出海口,黑海再也不是土耳其的“内湖”而为俄土两国共有了。由于俄国急剧的加强和土耳其帝国急剧的削弱,这就把俄国打开到地中海的出口和把土耳其赶出欧洲的问题提上了日程,更加剧了近东形势的紧张局面。这是奥斯曼帝国被迫同外国订立的第一个不平等条约。马克思说:“俄国是第一个在1774年把仿照法国的先例而编制的特惠条例列入条约的国家。这个条约就是凯纳吉条约。”(17)过去的条约总是军事的成份居多,而这条约广涉军事、政治、外交、商业、宗教等等方面,可以说是俄国近东政策更进一步的出发点,为俄国在近东建立了一个进攻的基础。以后半个世纪中,俄国和土耳其所订的几次条约,都不过是这个条约的注脚和补充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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