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欧封建社会的各种力量均衡发展和互相制约，使得他们不可能得到更多的财富和权力。在中国封建社会，皇帝的收入和开支相当庞大，汉代有的皇帝私人收入就相当于封建国家收入的三分之一⑤。可以说，整个社会都是直接或间接地为皇室服务的。官僚地主和皇帝其实是一个整体，就官僚地主取得财富的途径和手段来说，基本上也与皇帝相同。尽管单个官僚地主没有独立的政治力量，但却可以借助国家机器，对下级、对百姓滥用各种权力。由于官僚集团利益的一致性，各个官僚之间经常用自己手中掌握的不同权力进行交换，这就更加加重了滥用这种权力的程度。
    中国封建社会的统治者为了保证其目的实现，官僚集团必须控制以至打击任何能够凭借个人经济力量发财致富的社会阶层。“为人臣，权均于国，富侔于君者亡。”⑥
    特别要提出的是中国封建社会从始至终，个体工商业都是官府的主要打击对象，人们一般认为封建政府重农是为了保证农业税收。这一点当然是对的。不过工商业能比农业提供更多的税收，为什么封建主阶级不象保护小农（实际上中国封建社会也并非真正保护小农）那样提出“重商”，也没有象西欧封建王权那样，为了得到更多的财政收入而保护和鼓励发展工商业呢？原因仍然要到社会结构中去寻找。西欧封建社会各自独立的封建领地并不能包容和管理城市工商业经济活动，而中国封建社会，除了全国性的徭役和税收为官僚地主集团提供产品、货币和劳动力外，中央和一些地方的官府还有庞大的手工业和商业组织为其直接生产所需要的物品。然而，这些都远远不能满足官僚地主的需要，他们最大限度地追求社会财富。例如当时获利最大的盐铁业是在私人工商业主控制下的，对此，从汉代起，政府就推行了一系列措施和制度。结果是政府垄断了最有利的工商业部门，在很大范围内堵塞了工商业主个人致富的道路。对于没有收归官营的工商业，仍然采取限制和勒索的政策。人们常常说中国封建社会是官僚、地主、商人三位一体，实际上是官僚地主为主体，工商业主处于依附和服从的地位。唐宋以后，许多贵族、官员，尤其是管理财政、税收的官员经商致富，一些工商业主为了生存，必须投靠在官府或高官显贵的庇护之下。
    在明代南方的一些城市中，开大商店的都是宗室，而一般人要开店营业，必须借用王府宗室的名义⑦。清代大商人常常花钱捐一个道台的虚衔，以与官场人物周旋。这说明，在中国这样的结构中，工商业不可能有独立发展的可能。
    西方一些封建领主是在资本主义生产对社会有了决定性影响以后面临破产时，即改变身份，改变经营方式。在中国封建社会整体结构中，官僚地主利用国家机器，能够极大程度地满足他们的需要，因此，即使科学技术发展，生产力水平有所提高，都不可能使他们改变旧的生产方式，只是在经济繁荣后加重剥削。唐以后江南生产力有很大发展，物产丰富，反而使那个地区税收增加。明史载：“韩愈谓赋出天下，而江南居十九。以今观之，浙东、西又居江南十九。而苏、松、常、嘉、湖五府，又居两浙十九也。”“而此五府者，几居江西、湖广、南直隶之半。”⑧这样重的田税，只是为了统治阶级的享受，对于社会经济和较先进的生产力，无疑是极大的破坏。
    中、西封建社会的发生、发展的不同道路和特殊规律，大抵就是如此。
    〔本文系“中外封建社会劳动者生产生活状况比较研究讨论会”论文，本刊有所删节〕
    注释：
    ①［美］沙利文：《中世纪的发展》，第2章，耶鲁大学出版社1964年版。
    ②《汉书·高帝纪》下。
    ③［美］威廉·兰格主编《世界史编年手册》“古代和中世纪部分”下册，402页，三联书店1981年版。
    ④见田汝康等选编《现代西方史学流派文选》，209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⑤周伯棣：《中国财政史》，83页，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⑥《盐铁论》卷八，《褒贤》第十九。
    ⑦谢国桢：《明代社会经济史料选编》下册，265页，福建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
    ⑧顾炎武：《日知录集释》卷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