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特·P·韦布（1883—1963）是著名的美国西部史学家。他与弗雷德里克·杰克逊·特纳同被尊为美国西部史学的“开拓元勋”，一位学者在考察西部史学的演变时写道：“比任何人更真实地塑造西部史学传统的两个人是特纳和韦布。”①关于特纳的假说，我国学者做了大量的研究，成果可谓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但对韦布，我国学者则未曾涉及，因此，本文就韦布的西部边疆观作粗浅探讨。
    一
    自本世纪20年代起，韦布一直在得克萨斯大学从事西部史教学与研究，迄至去世。他是美国史学界第一个研究西部史的西部人，也是美国历史学会历任主席中第一位西部学者。他才思敏锐，视野开阔，勤于耕耘，著述甚丰，主要代表作有《大平原》（1931）、《大边疆》（1951）和《我们的分野：没有边疆的民主危机》（1937）。其中《大平原》是他的成名作。该书问世后赞誉鹊起，被奉为“多年来发行的最有价值的西部著作，”②是“西部史学上的分水岭，”③开创了学术研究的新时期。”④
    韦布赢得如此美誉并非因为他的理论和观点有何超人之处，他的西部边疆观无异于持纳假说的翻版。他认为，西部特别是大平原“构成了一个地理整体，其影响之大，使其边缘内的每种物体都留有特殊的印记，特别是它改变了来自东部湿润地带和森林地带的制度和文化复合体，开创了亚利安文明的新阶段。”⑤实际上，在韦布之前，特纳已经以社会进化论和经济唯物观为依据，用地理决定论对美国边疆的意义做了完整的假说，认为美国历史基本上是一部西部开发的历史。西部独特的环境塑造了美国人的性格和社会制度，西部是美利坚文明的“熔炉”和摇篮。
    但综观韦布的全部学说，他在方法上解决了特纳没有解决的问题，在研究的时空范围和模式上超越了特纳假说的框架。其主要表现在，第一，特纳研究的对象主要是边疆消失前的西进时代。韦布不仅以大量的篇幅研究了边疆消失前的西进时代，更主要的是他以清新洒脱的文体和翔实的史料阐释了20世纪美国西部开发和工业化进程。如果说特纳的假说属于“西进”（to-the-West）史学，厄尔·波摩瑞和杰罗德·纳什的学说属于“西部”（in-the-West）史学，那么韦布的学说则是兼容并蓄，在两者之间架起了承前起后继往开来的桥梁。
    第二，特纳假说中的西部和边疆是模棱两可，含混不清的同义语。韦布则直接了当地指出，“西部是一个地区，而不是一种运动或方向。”⑥他以西经98度为界标，将美国划分东西两部。东部森林茂密，雨水丰富，地势复杂。西部荒芜贫瘠，干旱少雨。在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不是桀鹜不驯的沙漠，便是开阔坦荡，充满岩屑的大荒野。正是这里改变了来自东部的生活方式和社会制度。
    第三，特纳主要是从宏观上抽象地考察了西部的历史作用。韦布则以大平原为突破口，以专题为章，分门别类地从地理学、地貌学、气候学、经济学、法律、文学艺术和宗教等方面考察了西部的变迁和作用。
    第四，边疆是特纳研究的主题。但他只是研究了美国历史上的边疆，而没有考察其它地区的边疆及其历史作用。韦布则认为边疆并非美国独有。在北美殖民地建立之前，欧洲的大边疆就早已存在。“新大陆”的发现为欧洲人步入边疆打开了大门，拉开了欧洲人在美洲、大洋洲和非洲拓殖的历史剧幕。随之而来的是边疆社会源源而来的财富，它极大地促进了欧洲文明的繁荣发展。如果说边疆是美国发展的决定因素，那么“大边疆就是近代西方文明发展的决定因素，”⑦因为“在大边疆也存在着自由土地，它的不断退缩和欧洲拓殖的推进就可以说明近代西方文明的发展，就象美国的边疆拓殖说明了美国文明发展一样。”如果“没有这条边疆，近代欧洲就会截然不同，一点也称不上近代化。”⑧要准确把握边疆在近代欧洲和美国历史上的作用，就得先研究美国的边疆，因为只有美国为人们认识边疆提供了“绝好的样板。”⑨
    按照韦布的逻辑，边疆广阔无垠的“自由”土地及其丰厚的资源促进了近代西方文明的繁荣发展，塑造了个人主义和自由平等的民主精神和制度。19世纪末边疆的消失和自然资源的日益枯竭“标志着欧洲文明时代的结束；由于它的消失，为适应支配社会的边疆因素而建立起来的许多制度都将面临着严峻的考验和危机。”⑩这种危机在美国最为突出，其表现形式为以日益膨胀的金融资本为基础的“新型的、全国性的封建制度，而摧毁这种封建制度的有效方式则无法找到。”（11）
    通览韦布的论著，其致命的弱点是他坐井观天，以点代面，用大平原去解释美国西部的历史作用，用美国的边疆来说明欧洲大边疆的影响。在理论上，他管窥蠡测，舍本逐末，用地理决定论和地域冲突论去解释一切社会现象，因而其观点自相抵牾，疏漏繁多，加之他很少使用原始材料，其观点经不起历史的考验。对此，我们应以冷静的态度做客观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