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战争前夕的日本外交(2)
日本念念不忘它对外扩张目标和对手,并抓紧时间及早准备。中日甲午战争清政府战败,被迫签订中日《马关条约》,条约规定朝鲜完全“自主独立”,实际上承认了日本对朝鲜的控制,打开了日本通往朝鲜的道路。但三国干涉还辽,使日本放弃了到手的辽东半岛,使日本深深感到外交的力量,认识到外交活动的作用不可低估,更加迫切找到同盟的力量。所以,日本一方面积极寻求英国的合作,另一方面在国内提出“卧薪尝胆”的口号,要求国民勒紧裤带,节衣缩食,从内政到外交,都充斥着浓浓的火药味。 但是战争的航船还没到来。日本从中日甲午战争中还没恢复过来,俄国的威胁一次紧接一次压过来,继日本1895年五月四日放弃辽东半岛后,5月15日, 正当日本把目光转移到朝鲜、准备单独统治朝鲜时,陆奥外相接到俄国将要求日本撤出朝鲜的情报,这使日本政府再度陷入困境,因为不愿意由各国共同维护朝鲜“独立”,使朝鲜问题复杂化,日本政府在18日提议英日同盟,认为由于英国和日本有共同利害关系,所以日本希望英国“协助”。的确作为俄国在远东的最大敌手,日本已从种种迹象看到英日同盟的曙光。甲午战争后,英国放弃了依靠清政府保障其在华利益的初衷,逐步考虑日本在阻止俄国南下太平洋的作用,所以对三国干涉还辽,英的态度是:“远东的英国利益尚未遭到理应唯有依靠武力实行干涉那种程度的损害。”⑦但英国反对对中国进行的任何形式的领土占领,担心这样会引起列强瓜分中国而损害其对华贸易的利益。特别是英国为了保证行动自由,外交上一直实行“光荣孤立”政策,所以当日本请求英国支持时,英巧妙地回答说,英已经决定对此事完全不加干涉,而协助日本也“不外是一种干涉”。⑧考虑到英不会为朝鲜问题与俄国开战,6月四日,日本内阁会议否定了英日联盟的方案,在朝鲜问题上采取了三方面措施:经济渗透,控制朝鲜经济命脉“树立日本在朝鲜之势力。”⑨二,政治上“尽可能”不加干涉,等待形势变化;三,外交上与俄协商。并于1896年五月四日签订了《小村—韦贝备忘录》,正式承认了俄对朝鲜有着同样的利益。而俄则乘机强化其在朝鲜的政治影响,培植亲俄派势力,使俄在朝鲜问题上占了上风。 战争是政治的继续,外交是一个国家内政的延伸,朝鲜和满洲(东北三省)一样,是日俄两国在东亚扩张的跳板,利益攸关,通过外交的政治解决是不可能的。日本采取协商的办法是基于形势所逼,但同时也是它在劣势下稳住俄国,拖延时间等待机会的办法,更何况日俄协商保持热下去,无形给英国压力,增加英国对与日本同盟谈判的考虑。这样在日俄战争前的一段时间,日俄协商、英日谈判紧张进行,围绕日本这位主角的需要,两个外交活动又紧密相联。在这段时间里,日本政府根据形势的变化和自身的实力及时调整外交策略。1897年十一月十四日,德国占领出东胶州湾,引发了帝国主义瓜分中国的狂潮,1898年春,列强纷纷行动,划分势力范围。沙俄的注意力也从朝鲜移到了中国,财政大臣维特表示对满洲比对朝鲜有更大的兴趣。加上日俄海军力量的微妙变化,俄希望与日本在朝鲜问题上达成协议,以求从朝鲜脱身。日本政府就提出一个方案:即“满韩交换”方案,1898年3 月十九日,日外相西德二郎通知俄驻日本罗森公使说:“如果俄国把朝鲜交给日本,日本则可以承认满洲及其沿岸不属于日本利害关系范围之内”。⑩日本任何时候都不否认满洲对它的重要性,从甲午战争日本割占辽东半岛到更早制订的“征服世界必须先征服中国,征服中国必须先征服满洲”的计划看得到。此时将朝鲜和满洲分割处理,是考虑到实力与目标必须相称,也是权宜之计。这个方案对沙俄有一定的吸引力。因为沙俄早已将满洲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甲午战争日本进攻辽东半岛,占领旅顺时,就曾经引起俄的强烈反应,为此俄军三万进入中国东北,迫使日本停止了甲午战争,1895年四月六日,外交大臣罗拔诺夫就上奏沙皇说:“为便利西伯利亚铁道的建筑起见,我们必须兼并满洲的若干部分”。维特认为:“假使日本占领南满,对我们将是威协。”(11)《马关条约》签订后,沙俄又声称割占辽东半岛“不仅威协中国首都,且使朝鲜的独立有名无实,妨碍派东的和平’。(12)”提议列强干涉,并不惜以战争相要挟。这些事实都说明了满洲对沙俄又是同样重要。但当俄占领了旅顺,大连后,对日本的方案反映冷淡,宣称“不能容许把俄国势力完全从朝鲜中排除出去。”(13)日本不得不与俄国妥协,1898年四月二十五日签订了《西一罗森议定书》,俄虽然首次承认了日本在朝鲜经济发展中的特殊利益,但日本还没能够把俄国从朝鲜排除,只是在政治上恢复了与俄国对等地位。这是日本抓住的一个时机,在政治解决朝鲜问题取得了一些进展。 这段时间里的另一次机会是:1900年中国爆发了反对帝国主义瓜分中国的义和团运动。沙俄借机出兵中国,占领了整个满洲,日本认为义和团运动是韩满交换的良机,迫不及待地提出《满韩势力范围协定案》,驻俄小村公使开始与俄谈判,但俄反映冷漠,而此时英日谈判却越来越顺利了。原因很简单:因为上述新形势变化,特别是德、俄两国在中国势力的增大和英国势力的衰落(相对的),英国在远东的压力越来越大,英被迫与俄德两国商议划分势力范围,承认俄的势力范围包括长城以北所有中国领土,俄对中国的渗透是英所难容忍的,英一方面支持德在中国的行动,以德抗俄,同时也利用俄抗德,但政府内部更多的人已经开始考虑与日本结盟。实际上如在瓜分中国问题上英日已经友好合作,日本就是在取得英的同意后将福建划为势力范围的。在日本方面看来,日俄协商虽然有吸引力,但日本驻英公使加藤高明认为,即使在朝鲜问题上暂时与俄妥协,也必须同时保持与英结盟以对抗俄国的态势。俄国对日本提出种种方案表示冷淡,更坚定和加速了日本与英国进行同盟谈判的步伐。 1900年10月16日,《英德协定》(又称《杨子江协定》签订,这是英为巩固其在华利益寻求德合作的协定,当时的日本伊藤外相看出其含有制止俄国对华侵略的目的,便主动向英德提出加入该协定的请求,但是德国认为“该协定不应适用于满洲”,而英国也拿不出好的办法。但这次接触是英日同盟谈判的第一次接触。由于考虑到德国在世界殖民地问题上与英国有更多冲突,英德是不长久和不稳用的。而在牵制俄国于远东扩张方面,英日无疑有更多的共同点,英国特别担心西伯利亚铁路和中东铁路建成后,俄将会排挤其在亚洲地区的势力;日本在亚洲有利的地理位置,英日结成联盟可以说是天然的同盟。英国终于放弃了坚持多年的“光荣孤立”的外交政策,正式接受日本的意见。在英的倡议下,1901年秋,英日同盟谈判在伦敦开始。日本为了加快同盟早日缔结,同时派了伊藤外相前往彼得堡,进行日俄协商,以便对英国施加压力,加速了同盟谈判的过程。1902年1月30日签订了《英日同盟条约》。 第三,日本政府吸取1894至1895年甲午战争的教训,在对外侵略中争取与外交活动紧密配合,做到既要发动俄的战争,又要将战争责任推向对方,假装愿意和平解决日俄之间的争端,取得世界舆论的支持和同情。这是帝国主义虚假和平,欺骗国内人民的一惯伎俩。日本在这场战争中,也成功地利用了这种手段。 如前所述,英日同盟改变了远东的国际形势格局。此时日本发动对俄的战争,既免除了后顾之忧,又得到英美两大列强的大力支持,日本可以肆无忌弹地行动了。但是,从长久角度考虑,日本不想同俄国一样在远东扩张中陷入孤立境地。因为任何赤裸裸的争夺、掠夺,都会引起其他列强强烈的反感,正如俄国在从1900年镇压义和团运动为借口,占领了中国东北这件事一样。(1900年8月二十五日, 俄一方面照会有关国家,将自己军队撤出北京,另一方面,却竭力巩固自己在满洲已获得的权益,并进一步把势力伸向朝鲜,这种行动引起了其他列强特别是日本的不满。)无形中将自己推到了公众敌人的位置,孤立了自己。又如:日本在前不久发动的中日甲午战争中,随着它军事侵略的深入,先后遭到了英、俄、美等国的强烈警告,由于进行明目张胆的侵略加上外交准备不足,导致自己在国际上孤立无援,军事行动带有很大盲目性,目标也很模糊,用当时陆奥外相的话来说,是“从日本人看来,可以想象是日本利益”。(14)俄国的处境和自身的体会,使日本政府认识到,既要选择好战争时机,也要争取有利于自己的世界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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