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世纪前，珍妮纺纱机和蒸汽机的发明导致了英国和西方一些国家相继爆发工业革命，法国的工业革命约于1820年代逐渐起步。在19世纪的工业化进程中，技术继续不断革新，出现了很多新的成就。进入20世纪以后，特别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科技革命使人类跨入了信息化、自动化时代。科学技术的进步不仅使政治和经济领域发生深刻变化，其影响也渗入到社会和家庭领域，波及到占人类一半但千百年间被束缚于家庭的妇女身上。本文试图分析作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之一的法国的妇女在近两个世纪的科技革命中所发挥的作用以及她们的得失。（由于篇幅所限，本文论及的主要为职业妇女中的工资劳动者。）
    一
    技术进步促使运用水力和蒸汽力的机器问世，机器大工业出现。近代工厂应运而生，最初以纺织工厂为主。机械力代替人力使体力较弱的劳动力进入市场成为可能，从而大批妇女进入纺织工厂。1848年革命前，法国棉纺业中的妇女占56％，毛纺业中的占69％，丝织业中的占70％。①1866年，纺织工业所雇用的工人占所有工业部门工人总数的一半，②女工在工业革命中的作用可想而知。
    随着机器不断进入一个个工业部门，供妇女选择的新的行业也越来越多。机器引进某一个工厂，妇女也就随之进入，可以说出现了机器和妇女同步进入工厂的局面。到19世纪末，法国的服装工业、化学工业、烟草工业、橡胶工业、蜡烛工业、造纸工业以及罐头、制糖、饼干等食品工业中部有大批妇女劳动力。甚至汽车制造工业和采矿工业中都有妇女劳动。总之到19世纪中叶前，就职妇女主要是女工，1876年时，工人中的妇女占40％，职员中的妇女仅为15％。
    随着工业化的步伐，交通运输、商业贸易、邮政电信、金融保险、文教卫生、服务行业等得到长足发展，从1850年代开始，法国第三产业对劳动力的需求逐步增长，职业妇女不仅仅出现在工厂，而且大批地涌入第三产业；她们成了大商场售货员、邮电局职员、银行职员、护士、小学教师、国家行政机构和私人机构的秘书、速记员和打字员。这些第三产业部门为小资产阶级出身的年轻女子提供了各种过去属于男子的职业。根据1906年调查，法国妇女在这些职业中所占比例为39％。从1901-1906年的统计看，法国职业妇女（1906年为7694000人）占全国妇女总人数的36％，远远高于同时期英国和美国的比例，后两者各自不超过25％和14％。④然而工业化对妇女造成的影响绝非仅仅表现在就业人数、行业类别等数量上，更重要的是质的变化，是深层次的影响，突出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技术革命使成批成批的妇女从家庭小圈子走向社会大天地，开始在经济上摆脱对男子的依附地位。工业革命前，甚至一直到工业化初期，数百年中法国妇女的传统领域是家庭，她们的传统角色是妻子和母亲。历来认为家务劳动是不具有经济价值的，她们中的劳动妇女虽然也参加一些能挣钱的工作，但是她们的主要活动领域仍在家庭，因而称不上是严格意义的工资劳动者，在经济上必须依靠家庭中的男子。这种附属地位在法律上有明文规定，明显地体现在已婚女子身上，例如没有丈夫的允许，不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财产和收入。⑤大批妇女就职以后情况就逐渐发生变化，尤其是未婚女子，她们在经济上获得了独立。对已婚女子来说，经过半个多世纪的不懈斗争，终于在1907年从法律上获得自由支配自己工资的权利。⑥
    第二，妇女就职以后改变了原先在家的分散状况而形成为集体，这使她们得以团结和组织起来为争取各个领域内的权利而斗争。例如，1869年爆发了法国历史上第一次只有女工参加的罢工运动，这场斗争是里昂拈丝女工为改善劳动条件和待遇（她们每天劳动14小时，仅挣80生丁，午饭只是厂主给的一碗清汤）而发起的。这第一次罢工就以胜利告终：劳动时间降到10小时，1872年的工资提高到1.5法郎。⑦据统计，从1890年代到1920年代，女工罢工约发生过十多次，涉及各地区各行业，如巴黎时装店女工，利摩日缝纫女工，拉盖什纸板制造女工，杜阿尔纳内沙丁鱼加工厂女工，维齐尔丝厂女工，冈日纺纱女工，勒博迪制糖女工，北方省纺织女工等。⑧
    对于小资产阶级和中产阶级的职业妇女来说，她们在女权运动中的表现尤为出色。如果说法国妇女争取男女平等的斗争历来就存在的话，近代以后的女权斗争又有了全新的面貌：从单枪匹马的自发斗争变成集体的有组织的斗争。走出家庭以后，这些知识妇女的眼界更开阔了，斗争范围更扩大了：她们不仅在劳动领域内，而且在政治、社会、教育、家庭……各领域内全方位地争取男女平等权利。正因为走到了一起，她们的斗争形式更加多样化：建立团体、办报、举办演讲会、游行示威、召开全国或国际规模的女权代表大会等。在此仅提供几个数字即可说明进入社会领域的妇女们团结战斗的成果：1871-1914年间有35种妇女报刊问世⑨；1878-1913年间，仅在巴黎召开的国际性女权主义代表大会就有11次。⑩
    第三，职业妇女的形象随着就业人数的增加和就职范围的扩大在人们的心目中发生了变化：1906-1921年间，法国职业妇女的人数在工业领域中的比例下降了1.9％，在第三产业中上升了1.6％。（11）在人们的脑海里，职业妇女的形象不再像工业革命初期那样仅仅是一些又肮脏又粗俗的女工。现在职业妇女的典型形象变成了售货员、邮电职员、银行职员，甚至女教师。她们不再是那些出去“不戴帽子”，被人怜悯甚至歧视的对象，她们穿戴着手套和帽子，活像一个有闲阶级的妇女。虽然她们并不那么富有，但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体面工作，从事这种职业被某些妇女视为实现个性解放，受到人们尊重和被社会接纳的手段，因而大批人蜂涌而至，1906年，竟有6000名妇女竞争法兰西银行的25个岗位，3000名妇女奔向地铁的50个职位。（12）特别是女教师（1881年有7万，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达8万）（13），作为教育者，她们令人尊敬，扭转了妇女一向从事侍候他人工作的状况，她们为自己的职业而感到自豪。
    总而言之，在近代技术革命及其引起的社会大变动中，法国职业妇女在经济、政治、社会各领域中的地位都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尽管离彻底变化尚十分遥远。